郊外,赵如婳扶着范姨娘艰难地前行。
“婳儿,你别管我了,你快走。”
范姨娘捂着胸口,猛咳几声,手上湿腻腻的,伴随着血腥味。
“母亲——”赵如婳扶着她无力地坐到地上。
借着淡淡的月光,她的泪水与范氏手中的鲜血融合在一起,折射出怪异的光亮。
“怎么会这么严重?”
“母亲要强了一辈子,也争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得到,便是你和如风,娘母亲也护不住——”
赵如婳紧紧抱着范姨娘,脸上满是祈求。
“不是的,不是的,是婳儿没用,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你撑住,只要咱们离开这,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的。”
范姨娘脸上挂满了释然的笑,能听到赵如婳如此说,她已经很开心了。
只是她身中剧毒,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想着她在后院那么多年,居然被几个小丫头算计,简直是讽刺。
林中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马蹄声,赵如婳顾不得范姨娘还想说什么,立马带着她朝着前方跑去。
“你说,他们会有报应吗?”
想到如今的处境,多年的委屈,范姨娘脸上写满了不甘。
赵如婳紧咬牙根,她很想大声说会的,一定会的。
耳边呼啸的冷风,眼尾滚烫的泪水,急促的呼吸声,让她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后方模糊的光亮。
急促的喘息声,恶狠狠的眼神,赵如婳的泪水糊了满脸。
“为什么?为什么呀?我也是你的女儿啊。”
赵如婳对着眼前的人痛苦地嘶吼着,像是要为自己多年的委屈要一个解释。
赵章冷哼一声,完全不在乎她的质问。
“为父给过你机会,要怪只能怪你没用。”
赵如婳看着他冷漠的表情,心中刺痛。
是的,哪有什么父女情分,一切都不过是利益。
她知道的。
她早就知道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原本发现赵如娇收买了兰儿想要陷害自己,她还想着也许他会为自己做主,没想到一切都是奢望。
“赵章,你这个混蛋,婳儿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赵章随意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眼神戏谑,“谁让你这个当母亲的这般没用,连岳父大人都不搭理你。”
“母亲 ”赵如婳担忧地看着范姨娘,“对于你这种汲汲所求的卑鄙小人,我外祖父才不屑脏了自己的手。”
“逆女,既然如此,那就别怪为父了。 ”
话落,赵章后退一步,那架在赵如婳母女脖子上的刀就要落下。
赵如婳紧紧搂着范姨娘,牙咬得紧紧的,期待着有人从天而降。
只听“嗖”、“嗖”两声破空声,身旁的侍卫倒地不起,赵如婳终于松了一口气。
“岳父,你怎么会——”
赵章看着突然出现的人,眼中难以置信。
赵如婳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解开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
“给将军将他们全都拿下。”
“岳父,我错了,都是我堂叔逼我的,你放了我吧。”
赵章一脸惊恐地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
“浅浅,浅浅我错了,都是蒋芝兰母女逼我的,我也不想那么对你们母女的,你救救为夫,为夫还不想死啊,浅浅。”
“呵——”范添成一脚踹在赵章胸口上,“刚刚不是很嚣张嘛,如今这副可怜样想迷惑谁?”
“外祖父。”
赵如婳突然出声赵章希冀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激动。
“放心,本将军知道他还有用,不会让他死的。”
赵章脸色一僵,还想说什么,就被范添成的手下拖了下去。
“母亲——”赵如婳碎裂般的声音让在场的人无不心头一震。
“思浅,这是怎么回事?”
“兰儿——兰儿给母亲的药膳中下了慢性毒药,外祖父,母亲她——她要不行了 ”
范添成看着闭着眼的女儿不断口吐黑血,那被晒得黝黑的脸上满是慌乱、后悔和自责。
“大夫呢,快找大夫,思浅,父亲对不住你,你一定不能有事啊 ”
红,刺目的红。
遍地火红的鸢尾花,再到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都不及手心的一口红。
红得艳丽,红得绝望。
继而是满院子的白,一身的白。
白得干干净净,白得彻彻底底。
无声的泪水伴随着冷冷的冰雨,让人痛到麻木,麻木到窒息。
一双黑靴出现在眼前,雨水像是突然被惊开,离她远了些。
顺着黑靴往上,直到对上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赵如婳的眼泪流得越发厉害了。
“外面凉,你还有风寒在身,回去吧。”
话落,太子将弯下身,将雨伞塞进赵如婳手中,随后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太子殿下,这不合规矩。”范添成看见这一幕,脸色大惊。
在看到怀中的女子脸色苍白,像失了生机一般,他的心头不知被什么猛地一撞,闷疼闷疼的,他不由得为太子让开了路。
赵如婳愣愣地坐在榻上,任由太子为她擦着湿发。
“想哭就哭出来吧。”太子直视着赵如婳的眼睛,他的眼中有着说不尽的温柔。
赵如婳还未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流,眼前的人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她一把握住停留在她脸上的手,顺势扑到了太子的怀里。
“都怪我,若我多照看她一些,若我早点发现兰儿背叛了我,她就不会死。”
“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
“不怪殿下。”
赵如婳轻轻摇了摇头。
“殿下愿意来,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殿下知道嘛,在你和外祖父出现之前,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太子轻拭着她的眼泪,话语中带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怎么会呢?不说其他,但凭自幼的情义,我也不会不管你的死活的。”
赵如婳轻轻啜泣着,她抬头看着太子的脸庞,心中的恐惧消散不少。
想到什么,她猛地直起身。
“殿下在这里,那章启元呢,可有捉到?”
“还在找?“
太子突然满脸颓废地叹了一口气。
察觉到不对,赵如婳的脸上满是慌乱。
“殿下没有收到我的信吗?章启元会去宁王府的信?”
“我看了你要我去城郊救你的信,立马就出发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那信封早已被湿了些,他拆得小心翼翼。
“我怕你不愿意见到我的消息,所以才分开写的,没想到——”
太子按住有些慌乱的赵如婳,温柔地宽慰她。
“你怕我不看你的信,就没有写给别人吗?”
“对对对。”赵如婳一脸劫后余生般笑了出来,“我给顾世子送去了章启元的消息,也不知如何了。”
“我这就让人去看看。”
“殿下 ——”刚进来的闻平有些忐忑,“顾世子昨夜约了你,等了你一晚上,刚刚管家传话说顾世子是一脸怒气离开的。”
“你不早说?还不召集人手赶紧去找章启元。”
赵如婳呆立在原地,嘴里自责个不停。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应该让殿下去救我的,都是我的错 ”
“婳儿——婳儿——”太子心疼地摇着她的肩膀,“这不关你的事,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赵如婳像是抓住了什么,满眼希冀地看着太子。
“可若是被他逃了,殿下你怕是会很危险的。”
“还没到最后就不必担心,你在这安心待着,等我回来,好不好?“
此刻,赵如婳觉得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那个追逐多年的人是在为自己停留吗?
直到人走远,她还有些愣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