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杀了我的父亲，难道我不该杀你吗？”飘絮低吼道，眼中却早已噙满了泪水。
“这非我所愿。是他在暗巷中伏杀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以我的修为，对上他，不可能留手。否则你昨天看到的，便是我的尸体。”陆渔冷声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飘絮的情绪有些崩溃。
“你不该问我，一言不合要杀人的不是我，而是柳生但马守。他不曾给我活路，我又何须对他手下留情。
更何况，我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资格。如果你要为父报仇，我不拦你。
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只是在你出手后，我们之间便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
“你.......”飘絮看着眼前面容冷酷的男子，心中不是滋味。
她能看出来，刚刚死里逃生的陆渔，此刻心情也并不好。
这一点，飘絮完全能够理解。所以，她无法去责怪眼前的这个已是满身伤痕的男子。
提着刀走过来，是她身为柳生但马守之女必须要做的事情，但走到这里之后，看着陆渔身上绷带渗出的鲜血，她又忍不住心疼。
更何况，此时陆渔看上去虽然还好，但虚弱的气息依旧十分明显。显然，他也是死里逃生，并不好受。
“你还疼吗？”飘絮忽然问道。
陆渔一愣，没想到飘絮的话风变得这么快。“区区小伤而已，不算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凶地对我。”飘絮心中一痛。
明明昨天他们的关系才跨进了一大步，如今却比刚见面之时，还要生疏。
说完，飘絮放下了手中武士刀，走上了神风舟，走到了陆渔面前。
“事到如今，你还想做什么？”陆渔低声道。
虽然声音依旧冷漠，但语气却软了下来。他知道，这件事情怪不了飘絮。
只是在他斩杀了柳生但马守的那一刻，他和飘絮之间就隔着一道厚厚的墙。
而且是一道无法抹去的道德之墙。根本不是一句区区杀父之仇所能抵消的。
飘絮接受不了，陆渔也同样接受不了。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刚刚爱上不久，却又成为自己杀父仇人的男子，飘絮忽然明白了当年姐姐的纠结。
段天涯是她的爱人，却杀了她的兄长，让姐姐陷入了两难之地。但那时候，段天涯又何尝不是别无选择。
姐姐责怪段天涯了吗？没有。从来没有。因为姐姐知道兄长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人杀死也是死有余辜。
那父亲大人呢？父亲大人是好人吗？只怕也很难有这个结论。
死有余辜吗？截杀不成，反被他人所杀，似乎死得也并不冤枉。
但最重要的是，飘絮对柳生但马守的父女之情要远胜过当年雪姬对柳生十兵卫的兄妹之情。
毕竟这几年，飘絮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此时，飘絮面对陆渔的询问，她微微咬了咬嘴唇，手中的武士刀掉落在地，随后迎接陆渔的，是一个拥抱。
“对不起。”飘絮轻声说道。
感受到怀里颤动的娇躯，陆渔一愣。他没想到，飘絮竟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是我连累了你，让你遭遇这样的危机。如果不是父亲大人察觉到我爱上了你，怕我不去执行他定下的计划，他也不会去截杀你。我知道，你一定很疼吧。幸好你活了下来，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飘絮眼中含泪，低声说道。
从得知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天的时间，飘絮不断问自己，如果死的人是陆渔，她自己会是什么想法。
她一直都得不到答案。直到现在见到了陆渔，看到了他满身的伤痕，飘絮终于有了答案。
如果死的人是陆渔，她会更加难过，甚至可能和柳生但马守翻脸，从此离开家族。
但说杀了柳生但马守为陆渔报仇，她也同样做不到。就像她现在无法斩杀陆渔一样。
两者在她心中的分量都很重，那么最先发起截杀的柳生但马守便落了下风。
陆渔告诉飘絮要争取自由，而柳生但马守却告诉她是为家族而生，要为家族奉献一切。
自由和责任之间，年轻人大多会选择自由。
看着眼前小声哭泣，楚楚可怜的飘絮，陆渔不得不感叹，他们之间，还真是一段孽缘啊。
“我不怪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陆渔轻声问道。
飘絮抬头，看着眼前这张俊朗的脸，缓缓说道：“父亲死了，我不能为他报仇，便只能帮他扛起家族，完成他的愿望。我知道父亲大人和铁胆神侯之间有合作，这是我柳生家族壮大的关键。
回去后，我会重新整合柳生家族，退出福城，返回东瀛。之后我会派人去联系铁胆神侯，继续和他的合作，同样拿些好处。这次段天涯也欠了我人情，他会帮我的。”
飘絮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倒也算靠谱。只是想和朱无视合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铁胆神侯此人，野心勃勃。和他合作，是与虎谋皮。”
“我知道。但想要让柳生家族成为东瀛第一家族，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在铁胆神侯没有实现自己的野心之前，他是需要柳生家族为他做事的。
所以，只要柳生家族还能为他所用，他就不会清算我们。而且，我也会小心的。”
“好吧，既然你已经有所决定，那我也不多说什么。福城的事情，段兄和海棠会完成善后，我就不在这里待了。免得到时候还得被你的族人一路追杀。”
飘絮脸色一暗，说道：“你要走了？”
“嗯。是该走了。原本我不该来，但我还是来了。现在也是该走了。”
“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希望你我再见之时，你已经成为了东瀛之主，实现你父亲的夙愿。”
“要那么久吗？”陆渔笑着耸了耸肩，说道：“谁知道呢。也许很快，也许很久。其实你我不再见，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要。”
“那就期待吧，会有那么一天的。”
夕阳落下，黑夜降临。神风舟之上，一男一女的身影交错着。像重逢，也像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