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玲领着巧儿和杨继刚进来了。巧儿和杨继刚听林凤玲说铺子的事是歌儿做主,心内狐疑,正想问问是咋回事。
“大姐,大姐夫,坐。”高歌礼貌让座,又道:“咱娘说你们想留在铺子?”
巧儿道:“俺们看着铺子人手紧,又可以挣个嚼食,让你外甥也吃能饱穿暖。”
杨继刚推了巧儿一下,“说啥挣嚼食?娘和妹妹还能亏待了咱不成?”
“自然不能!”林凤玲只理解表面意思,从不去想每句话的深层含义。
高歌越来越觉得杨继刚不简单。
“大姐,大姐夫,我非常欢迎你们来。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有些话是要讲在明处的。”高歌面色凝重,接着说:“铺子是我的······”
“啥?铺子是你的?”两口子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
“铺子是我的。”高歌一字一顿重复道。
巧儿看向林凤玲,林凤玲朝她点点头。得到娘的肯定,巧儿愣怔着半晌回不过神来。杨继刚不像巧儿那样震惊,他就说嘛,他那个丈母娘一辈子也只是个窝囊废。倒是这个女娃,他饶有兴趣的打量高歌,若能为己所用······
杨继刚的眼神自然落在高歌眼里。杨继刚不可小觑,高歌对自己说。
高歌拿出“用工合同”,一条一条读了一遍,并作了详细说明。虽然两口子都没做过雇工,但是高歌写的通俗易懂,便都听明白了。
杨继刚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妹妹,都是自家人,干啥弄得这么生分?”
高歌笑盈盈的看着杨继刚,慢声道:“大姐夫,这份合同人人都要签,这是保护雇工和主家各自的利益,不存在生分不生分。”
“俺们是自家人,自然事事以铺子为重。”杨继刚到底有几分见识,说话圆滑。
“大姐夫这话说得好!”高歌赞扬道,接着话锋一转,“铺子为首,亲戚情分次之。”
你来我往,电光火石间,高歌占了上风。
杨继刚与巧儿对视一眼,想的是,你那窝囊娘咋能生出这样一个娃?
巧儿想的是,俺这个妹妹咋变了个人似的?
“大姐,大姐夫,帮工要住在铺子里,撇家舍业的,你们回去和家里商量商量吧。”高歌建议道。她哪里晓得杨继刚是带着任务来的。
杨继刚没想到高歌会拿出个啥用工合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签,高歌一提,他立马道:“是呢,须得和家里商量商量。俺们下晌就回去。”
高歌暗自高兴,快走!
“包子铺目前还转得开,不需要增加人手。我想上的新项目要过些时日,大姐,大姐夫,你们在家里等信儿。”
巧儿有些失望,她恨不得立即上岗。高歌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不好再纠缠,没办法,只好先回家等信儿。实则她有点儿怵这个四妹妹,连争取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高歌想起来还不知道她们住哪里,便道:“怎样通知你们呢?”
杨继刚忙道:“‘刘记成衣铺子’帮工的李二嫂是俺表姐,一个村儿的,让她给俺带信儿就成。”
“嗯好。无论家里同意不同意,都让李二嫂给我带个话儿,我好做安排。”
杨继刚琢磨高歌的话,是愿意俺们来还是不愿意俺们来?
下午,巧儿走的时候,林凤玲将素的肉的包子各装了十个,杨继刚假意推辞。
“也没啥好东西,让你爹娘尝尝包子吧。”林凤玲道。
高歌吐槽,真是大方,二十个二十个的给啊!
杨继刚如此,他家人是什么样可想而知,因此高歌对杨家人没有好感。
柳树沟离梧桐镇最近,只有三里地,慢慢悠悠溜达用不了半个时辰也到了。杨继刚回到家,一头扎进爹娘房里,将此行的细枝末节一一讲述一遍,无有遗漏。
“难怪你表姐说叫高歌的娃厉害。一个十岁不到的女娃竟在镇上开了铺子,生意碾压任记,有女若此,夫复何求?”杨继刚的爹感叹。
他少年时读过书,因与先生家丫鬟勾勾搭搭,被赶出了私塾。回家后坚持自学,虽不是博古通今,却也是腹有诗书,满身的书卷气,举止温文尔雅,人称杨先生。
“爹,那个‘合同’签不签?”杨继刚见自家爹对高歌评价这样高,不禁坚定了收服高歌的信心。
“签!当然要签!”杨先生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能进铺子,啥条件都答应。”
晚饭吃的巧儿带回来的包子,杨先生一口气吃了四个,两个肉的两个素的,别管哪种馅儿都能香掉舌头。他仔细研究馅料,想弄明白用的啥菜,无奈剁得极碎,根本看不出来。不过,在素包子里他有发现,那白色的似乎是蒜,挑出来一尝,果然!把杨先生高兴地不得了。
杨家人盼望高歌的新项目的热切程度超过了巧儿。
二十个包子,全家都吃上了,并且好评如潮,这令巧儿一扫娘跟爹和离带来的羞耻感,着实得意了一回。这种扬眉吐气的快感使她心里不停地祈祷,老天爷,让俺娘的包子铺买卖红火,包子抢不上。求求老天爷!
两个嫂嫂对她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往虽不像杨婆子那样拿她当使唤丫头,也是有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让她去干,还嘻嘻哈哈说笑:“三人同行,小的受苦。三弟妹,谁让你最小呢?快去吧!”
她跟杨继刚抱怨,杨继刚便说教:“你是最小的,有活儿你不抢着干,难道让娘,让嫂子们去干?传出去是你脸上好看还是俺脸上好看?”
巧儿便为了博个好名儿任劳任怨起来。去年冬天,她挑着两桶猪食去喂猪。冬天喂猪,不能一次把猪食都倒进食槽,会冻上的,要舀两瓢等吃完了再舀两瓢。
两桶猪食喂完了,巧儿冻得整个人都僵了。好不容易回到家,一进屋,被暖流包围,顿时感觉自个儿又活过来了。
里屋传出嫂嫂和杨婆子的说笑声和孩子们笑闹的声音。
巧儿进了里屋,里屋更暖和。两个嫂嫂和杨婆子坐在炕头,说说笑笑的做针线。炕尾坐着杨先生和三个儿子。孩子们有在地上玩儿的,有在炕上玩儿的。那一瞬间,巧儿感觉自个儿是多余,无论炕上还是地上,都没有她的位置。
她退回了自个儿屋子,坐在冰凉的炕上,她哭了。哭有什么用?该干的一点不少,还不能带出不高兴的意思来,否则杨婆子就一顿骂。
她一直觉得林凤玲窝囊,被打了被骂了不敢反抗。难道自个儿不是正在走林凤玲的老路吗?她突然理解林凤玲了,也更加同情林凤玲了。
在包子铺的这几天,她过得无忧无虑,惬意满足。
俺一定要争取去娘的包子铺帮工,离开这些人,只是······舍不得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