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南睁开了双眼，眼前是北北惊吓的表情。
    “路南，你吓死我了！哪有你这样睡觉的，突然就睁眼了。”路北毫不客气地拍了他一巴掌，终于从他身上爬下来了。
    他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路南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时间，快两点了，是时候该出发了。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又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终于是清醒了。
    “儿子，你下午就去吗？”路妈妈走到他面前，一脸的难过，“我们再去找找熟人，再去争取一下吧，这么好的机会。”
    “不用了妈，不是早就说好了吗。”路南摇了摇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公务员怎么了，说不定还没我在银行赚的多呢！”
    “他们家怎么这样，该赔的钱我们都赔了，又没少他们一分钱，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妈妈语气极为不忿。
    “没事的妈，我不在乎。”路南连忙安慰道，“只是一份工作而已，我又不是没工作。”
    “我儿子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受这么多的苦。”路妈妈越说越伤心了。
    “我愿意的妈妈。”路南认真的说到，“我现在能有一些东西，能为爸爸赎一些罪而牺牲掉，我是非常愿意的。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路妈妈露出了悲怆的神情，她不愿再多说什么，转身走进了房间。
    路南踏上了前往境州的公交车。这么多年了，原来的老式班车终于换成了这种新式公交车，车内还有空调，七月的天，呆在公交车上，却是极为的惬意。
    他闲得无聊，拿出了手机，刷起了微博，却看到了一条令他震惊的消息。
    蒂姆邓肯宣布退役了。
    他的偶像，石佛邓肯，不出意外却又出人意料地宣布退役了。
    怎么会这么早啊！路南心里有点难以接受，明明也就两年前，他还和队友击败了强大的詹姆斯，拿下了总冠军，怎么倏忽之间，就要彻底离开这个舞台了。
    他不停地刷着手机，刷着更多关于邓肯退役的消息，无数的消息和流言充斥在互联网上，其中最受瞩目最惹人热议的，是某些记者传出的一个消息。
    “邓肯表示，在他看到杜兰特加盟勇士之后，他就心如死灰了，觉得无论如何也无法战胜如此强大的对手。”
    强如石佛，也有彻底绝望的一天吗？路南无力地垂下了双手。
    好像没有人能在命运的强压下始终昂起头颅，蒂姆邓肯是这样，他自然也不会例外。
    公交车终于驶进了境州市区，路南找了一个站下了车，又转乘了另外一路公交，前往市人社局。
    人社局前几年搬了新地址，在新区这边，这里环境优美、道路宽敞，市容很是漂亮。
    进了人社局，里面也是窗明几净，地方十分宽敞，还安装了电梯。
    路南乘着电梯来到三楼，今天，他是来这放弃岗位招录资格的，在前不久的省考中，他考上了市财政局，但却因为爸爸的事受到了阻碍，对方家里知道消息后直接到市政府反映情况，导致他政审迟迟未能通过，无可奈何之下，只有选择放弃了。
    他对妈妈所说的，并不是假话，他确实是甘愿放弃的，如果能为爸爸赎点罪的话。
    只是，人生的道路，仿佛越走越窄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追求一些东西了。
    路南很痛快地签署完了材料，匆匆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他实在不愿意在这里久呆。
    岂料，在楼梯间，却碰上了一位熟人。
    “路南？”许微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待路南停下脚步后，才确定真的是他。“恭喜啊！市财政局，真是个好单位，前程似锦啊！”许微的语气听上去却不太友善。
    “没什么值得恭喜的。”路南不想解释什么，他心情很不好，见到许微后，变得更加糟糕了。
    许微似乎没察觉到路南的不对劲，反而走上前来，“你当时都给小雨发了短信，为什么后来没去呢？”
    为什么呢？路南看着许微，迟迟张不开嘴，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光是想想就让他受不了，更别提说出来了。
    “算了。”许微见路南不说话，也没有想要追问下去，“你不去或许是好事，也不用再去了。我说的是真的，为了她着想，就别再去找她了。”
    路南心里咯噔了一下，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不明白许微是什么意思。
    “小雨现在已经好很多了，看样子是自己走出来了，她学习状态很好，武大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你再去找她，恐怕反而会影响到她。”许微很认真地说道，“我这样要求也许很无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暂时不要去找她了。”
    路南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点了点头，“走出来了就好，放心，我不会去的。”
    许微见他这样表态了，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上楼了。
    路南默默地走出了人社局大楼，又搭乘着公交返回阳石了。与来时不同，这趟公交上挤满了人，路南连空位都没找到，只能拉着扶手，站在车门旁，空调淹没在人海里，显得有气无力。
    摇晃了一路，终于到了车站。下了车的路南，却没有回家，他就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往人少的方向走去，等他抬头才发现，他来到了沿江路旁。
    原来的江堤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贯通县城南北的沿江路，车流纵横，而又人迹稀少。
    过往的许多东西都已不复存在了，又何止是江堤呢。
    路南钻进了江边的一个亭子里，夏天的下午，日头毒辣，亭子里温度也很高，但好在，江边还有风。
    他掏出了手机，翻出了那条短信，那条他在半年多前发的短信，那条他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的短信，那条他保存至今的短信。
    但他现在不想保存了，他颤巍巍地按下了删除键，终于删除了这条短信，连带着，又把那个电话号码也删除了，他从来没敢把那个号码记在心里。
    他又点进了qq，点进了微信，把早已变成灰色头像的那个联系人彻底删除了，也把自己心里的残存希望彻底删除了。
    林微雨，这次我是，真的不要你了。
    他不禁自嘲地苦笑了一声，路南啊路南，你的脸还真大啊，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要她？
    他抬眼望去，眼前就是阳石县城，他生活长大的地方，本应该是最熟悉的，从这个角度看却显得极其陌生，生活的一切都显得极其陌生，曾经最爱的、最重要的，都已经不在了，甚至没有一声道别。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