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渊的问题没头没尾的。
这种问题终究得不到柳长归的回答。
他坐在车厢里,手中攥着白玉腰挂,难得的,柳长归也有些迷茫。
为什么?
他还想问他师父为什么呢。
那白玉坠子里有一处微小的储物空间,柳长归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的。
那里面放着四枚鹤羽,旁边一张纸条上的字竟是他自己的。
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写的这个东西,写下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但这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线索了,更何况这还是他师父给他的,他势必要去追寻看看。
循着模糊的线索找过去,只能看到一场接一场的死亡。
柳长归已经有些疲倦了。
后面的两个地方并不顺路,他们驱车行至云水大陆中央,寻了个灵气丰厚之地,平地拔起一座高山来。
但他实力还不够,这大山没有多巍峨。
柳长归将华渊带上山,灵力一面在前方为他们清理道路,一面已经找好了地方迅速落了几座较为简陋的房屋。
二人走上山,一切正好完成。
主殿与侧殿形式整齐,根本看不出来是匆忙之下临时搭建出来的房屋。
最起码华渊看不出来。
“这都是老师直接创造出来的吗?”
华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对于他来说格外陌生的殿宇,心中极其震撼。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神”才可以用“创造”这个词。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个爱给他讲故事的娘,什么女娲补天后羿射日,观音菩萨救苦救难,还有什么波萝的,他小时候可听多了这种神仙故事。
虽然他娘在这里对“神”这个字很是避讳,甚至隐隐有种怨恨。
柳长归轻轻一颔首,手心一翻,一本《驭云记》和初级心经便出现在华渊面前。
“你拿去看,若是我回来时你能成功入道,我便收你为徒。”
华渊喜出望外,高高兴兴接过那两本宝贝,下一秒嘴角就沉下去。
“老师,你要去哪里?”
柳长归揉揉眉心,疲惫地叹声气,
“剩下两个地方太远,带你去不方便。”
华渊表情冷静地看向柳长归,在柳长归没什么感情的目光下,点头同意了。
他捏着那两本书的指尖泛白,在原地静静站了半天,才克制住争吵的念头。
这么多地方都是他陪着柳长归走过来的,现在柳长归说不方便就不方便,是嫌他碍事了。
凭什么?
是他先认识柳长归的,也是他看过了柳长归的各种面目,悲痛的、不耐烦的,生气的。
柳长归是他的老师,也只能是他的老师。
华渊平心静气,抬眸看向柳长归,又是以往那副热烈的,却带着点坏的样子。
“路上慢些,我就在这里等你。”
柳长归的目光终于不似一潭死水,而是淡淡地流淌起来。
他拍拍华渊的肩,将眼神转向了这座山。
“这里是我灵力所作,山间自会孕育出许多动物,若是烙饼吃腻了,便自力更生去山间转转。”
华渊点头,眼看着柳长归就要收回手,他又出声叫住了。
“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
柳长归收手的动作一顿,敛着睫羽低下眼看他。
“约莫两年左右,很快的。”
“好。”
华渊又冲他张开了手,嘴角一咧,扯出个开朗的笑。
“临行前,老师抱抱我吧?我们很久都见不到了。”
柳长归想辩驳,两年时光对于修士而言实在是弹指的功夫,称不上什么久不久的,但转念一想,华渊还是凡人呢。
而且既然都已经决定收人家为徒弟了,自然也要做些师父应当的责任。
可他没有和别人拥抱过,自然也不知道和别人,尤其是小孩子拥抱要矮下身来,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还是华渊一把扑上来抱住了他。
“老师,你是第一次拥抱吗?”
华渊的脸贴在柳长归的腰间一蹭,又将下巴抵上去,抬着头看他。
他实在很狡猾,既没有问“你是第一次被别人拥抱”,也没有问“你是第一次拥抱别人”,他模糊了被动与主动的关系,而是更直接地问柳长归,“拥抱”这个行为,他是不是第一次。
很显然,柳长归此时还听不出华渊的言语中暗藏的真实意义。
柳长归在他的眼中只看到了满满的崇拜与敬爱,他垂着眼,像九天神佛对凡人投来怜悯的一眼。
“嗯。”
华渊又高兴了。
他记住了柳长归身上的味道,又一路跟着送柳长归下山去。
“老师,我的衣服如果小了怎么办?”
华渊站在山下,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柳长归面目平淡,从储物袋中给他取出几件年少时期的弟子服。
“你先穿着,等为师…我回来,再给你买新的。”
华渊不介意这个,他巴不得柳长归把年少时的衣服都给他穿。
他一把拿过衣服,冲着已经坐在车上的柳长归挥了挥手。
“知道了老师,早点回来!”
马蹄渐渐远去,在后面不断扬起笑容挥手的华渊,直到马车彻底远去才放下了手。
他眉目间的活力与热忱都如潮水般退了下去,华渊的目光仍然注视着柳长归离去的方向。
如果他成为和柳长归一样的修士,柳长归是不是就不会再嫌弃他了?
华渊垂眼看着手中的两本书,马尾一甩,回了山上。
柳长归,只能是他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