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号车厢。
    商务包厢。
    邬喜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休闲装靠在皮椅上，一头狼尾随意披散，凌乱中更多的是慵懒。
    她的手上拿着一份报纸，报纸上的内容模糊不清，她却看得很认真。
    偶然从乘务员给她提供的果盘上，拿起一颗去籽的葡萄塞入嘴里。
    旁边的车窗外，是老旧的停车站，厉鬼们在站台上上下下，她丝毫没有看一眼。
    她要去隆阳，诡异世界的一个城市，不过因为不着急，所以才登上这趟火车。
    大多数时候，邬喜都是极度纵容享乐的一只诡。
    手上的报纸又翻了一页，邬喜干脆放下，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休息。
    7号车厢。
    嗒嗒、嗒嗒、嗒嗒……
    嗒嗒……
    在包厢的连接处，两面都挂了一只圆形钟表。
    两只钟表一快一慢，指针走动的声音并列。
    就像有人握着锋利的锥子，第一下刚落下来，接着又有人补了第二下，消磨着听者的神经。
    韩洋从进入车厢就注意到了那两只挂钟，他在观察挂钟的同时，也在留意乘客们的神色。
    它们就像听不到挂钟的声音一样，或者说，它们压根儿不在意那点动静。
    20时分钟后，09:10列车准时出发。
    空空空！空空空！
    空空空——
    列车开始启动，车厢内小孩的啼哭和各种叫喊，瞬间停止。
    韩洋发现周围的乘客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它们端正地坐着，目光直视前方，犹如剧院的观众，认真注视高台上的演员。
    这种行为放在剧院、电影院、乃至演讲上，都很正常，但，唯独不应该出现在车厢的乘客们身上。
    很快，韩洋察觉到，这些乘客的视线其实是落在前方那只挂钟上面的。
    原来那只挂钟也并非对这些乘客一点影响都没有。
    韩洋盯着挂钟，当他想抽回视线时，却又看到挂钟慢慢变成了一只鬼脸。
    它咧开嘴，嘴里有两只手，抓住嘴巴边缘慢慢往外爬，把那张嘴挤得撕裂开……
    “韩洋叔叔，我想……”
    耳边出现模糊的声音，韩洋没怎么听清。
    “韩洋叔叔，我要上厕所，你让让。”那道声音响起了第二遍。
    这次韩洋听清了，他猛地回身，靠着座位大口喘气，整个人如同从水里刚拎出来。
    “呼……呼……”
    方唐皱起眉，不着痕迹地夹紧腿：“韩洋叔叔！”
    “啊？怎么了？”男子望向少年。
    “我要上厕所，你让一让，不然我要从你身上踩过去啦！”
    车厢的过道很宽敞，但座位与座位之间十分拥挤，勉强能坐两个成年人，并且刚好膝盖抵住对面的座位，而且还不能是胖子。
    座位之间，如同被压缩过。
    “好，你注意安全。”被少年那么一凶，韩洋才从位置起身，给方唐让路。
    “谢谢。”方唐气鼓鼓地撇嘴，绕过韩洋跑向火车连接处的厕所。
    做到厕所门口，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无人，方唐一把推开门——
    与蹲在坑位上的一位女乘客正面相对。
    “啊啊啊啊！”空气安静两秒，女乘客发出尖锐的叫声。
    “啊啊啊啊！”方唐也叫了起来。
    两者的叫声很快将周围乘客吸引过来，还有听到方唐惨叫冲来救人的韩洋。
    “怎么了？”一位中年女人问。
    “他偷窥我！”女乘客立马一只手挡住屁股，一只手指向方唐。
    方唐立即炸毛，恨不得冲上去把女乘客按进屎坑，堵住它那张胡言乱语的嘴。
    可碍于周围乘客带来的恐怖阴冷感，他却只能委屈地辩驳。
    “放屁！明明是你上厕所不关门！”
    “又丑又老的丑八怪，谁稀罕偷窥你！”
    “你！你！”女乘客气结，东西还卡在肠胃里要出不出。
    乘客们看了看里面的女乘客，又看了看方唐。
    一个半……特老的大妈，都可以做这小孩奶奶了，确实没什么偷窥的。
    站在最前面的中年妇女一把拉上厕所的门，把女乘客关在里面。
    “好了不要和这种不要脸的东西说话，开着不怕长针眼也不嫌味重吗？”
    里面的女乘客被那么一吓，屎也拉不出来了，提上裤子走出来，重重撞开方唐，走回自己的车厢。
    方唐也不想上厕所了，对着女乘客的背影“呸”了一声往回走。
    上厕所不关门的神经病，给他尿都吓回去了！
    从“人”群中挤出去，就对上韩洋焦急的脸。
    “怎么了？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没事，遇到一个不上厕所的傻子。”
    “那你厕所上了吗？”
    “……我……憋回去了。”
    韩洋：“……没事就好，这火车上很危险，千万小心。”
    就刚才盯着挂钟看的那瞬间，他就差点着道。
    等他回过神后，才发现车厢内的乘客一切如旧，之前看到的那些都是幻觉。
    二人说话之间，车厢另一端响起“咚咚”的敲击，整个车厢都跟着它的频率震动。
    在那道“咚咚”声中，还有一个尖锐苍老的“人”声，那声音明明不大，可在车厢这端的方唐和韩洋却能清楚听见。
    “行行好……老板行行好……”
    “小姐，行行好，给我口饭吃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老板娘，发大财啊，给点钱，好吗？”
    那乞讨声不断从另外一边向着这边靠近。
    等那东西爬到车厢中间位置时，韩洋才看清它的模样。
    那是一个没有下半身的老太婆，它半张脸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砸烂，身体断裂处牵着一根肠子，拖了很远，隐没在对面的车厢。
    老太婆乞讨的速度很快，爬行的速度也很快。
    不过方唐因为太矮，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前面，眼前全是乘客们的脑袋。
    “让一让啊，让我也看看。”
    他抬手去推那些脑袋，换来的只是乘客们冰冷的视线。
    见状，方唐只好收回手，等着那个东西爬过来，满足他的好奇心。
    这过程，大约持续了两分钟，乞讨的老太婆就爬到了方唐和韩洋的脚下，周围的乘客退到一边。
    “行行好啊，老板，我几天没吃饭了，给点吃的吧。”
    韩洋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太婆，没有反应。
    方唐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颗糖丢进老太婆的碗里：“不客气。”
    老太婆的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猛地抓住方唐的脚踝：“老板！再给我一点吧！你一定还有吧！”
    韩洋第一时间摸上自己的匕首，但，没随便出手。
    少年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挣开老太婆的手，倒也没害怕。
    “老奶奶，我只带了几颗糖，我还要吃呢。”
    “说谎——”
    “不过我可以帮你治病。”方唐打断它的话。
    “怎么治病？你会治病？”
    “对，很厉害的，你现在肯定很难受吧？”
    “救我？好啊。”老人脸上浮现一个扭曲的笑容。
    韩洋也很好奇，方唐什么时候会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