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到了周末，李默然才突然想起了这个星期天正好是他的生日，而非常凑巧的是，在小世界中也正好是蕾娜塔的15岁生日。
    可是这样的一天和平时也没有什么不一样，他一如既往地在没有任何加班费的情况下，来到了学校指导学生。
    无论是学生的期末测验还是“专业成功展示”的评比，都是让他忙得喘不过气来的事情。
    同时他也在思考自己在小世界里即将迎来的与布尼尔的决战，对方能够操纵傀儡，自己将面对的杀招简直是有无数种可能，此战失利，他在这个小世界中的日子也应该就走到头了。
    指导完学生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已是暮色黄昏，李默然早就饥肠辘辘了，他随便走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肉丝面。
    “生日要吃长寿面，这应该算数吧？”
    李默然这样想着，直到老板端上了面，他才发现这个肉丝面里面根本就没有几根肉丝，面碗的开口很大，但下端很窄，看起来大碗但实际上没什么份量。
    他动起了筷子，虽然来的时候很饿，但李默然吃得并不快，因为这面的味道实在是比较恶劣，和这家店的老板态度比较一致。
    这味同嚼蜡的东西李默然难以下咽，可是他又不想浪费粮食，况且钱都已经花出去了，这玩意儿已经确定是他的晚饭了，就算有历史学家跳出来说这碗面是真史，他也得皱着眉头把它吃完。
    打开手机，倒是有不少新的消息，不过不是来自于家人的，大多都是一些银行卡、通信公司发过来的生日祝福，毕竟代码程序、机器客服这种东西记起李默然的生日比他自己还清楚。
    当然，信息的末尾还会顺带问一下他要不要办理生日套餐或者贷款。
    至于他的家人，基本上不会关心李默然的情况，他从小就是个孤僻的怪人，朋友也没有几个，同学虽然有，但李默然绝对算不上什么大红人。
    按照世俗一般情况下定义的成功——财富、名誉、地位。
    李默然无论哪一项都是“失败”的，这甚至一定程度上怪不了别人，全是他咎由自取，赵崇明带他“发财”他给拒绝了，有“成功”可能性的路子他全部凭着自己内心的一种“善恶好坏”给堵死了。
    这样失败的他自然不会有什么人和他联系，成年人的社会关系是要靠利益位置的，他并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
    费力吞咽，才堪堪把这坨面塞进肚子里三分之一，李默然起身走向店里的泡菜坛子，但愿这咸辣的白菜梆子能助自己把这地狱难度的面食消灭干净。
    掀开盖子，才发现坛子中的泡菜早已被取完，只剩下一坛咸水和零星漂浮在上面的白菜碎末。
    有的时候，一天的压力劳累和所谓的孤独并不会让人崩溃，情绪往往是在一些生活中的小事上被点燃。
    期末的绩效压力、即将和布尼尔的决战、孤零零一个人的生日，这些都李默然都没感觉到有什么，可是在看见这空荡荡的泡菜坛子的时候他却有点破防了。
    李默然苦笑着离开面馆来到隔壁的便利店，毕竟是生日，吃这么难吃的面实在是太多凑合，不如喝一瓶啤酒就着吃下去。
    走到货架前犹豫了片刻，想起了自己账户上窘迫的余额，以及下个月绩效为c时还要用来支付房租水电的工资，李默然放下了手中这瓶稍贵的啤酒，换了一瓶两块五的。
    啤酒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在灌下去的那一刻，李默然觉得再难吃的面，再难吃的苦也就那样了，两三下便把这白味的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走出了面馆，吹着夜晚的冷风，李默然有些感慨，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像那位学生父亲说的那样残酷吧，而置身其中混了二十多年一事无成，无钱无势、无亲无友的自己或许是做错了决策吧，也或许是时运不济吧。
    他坐在马路牙子上，喝着还剩几口的啤酒，想着自己究竟是怎么咎由自取走到今天的地步的。
    一辆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车窗摇下，张宇笑着探头出来。
    “怎么，在这里思考人生啊？”
    李默然尴尬一笑，没想到这么颓废的状态下居然恰好会撞见熟人。
    “嗯，差不多吧，我过会儿回去。”
    张宇算是自己的朋友，但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多心事与秘密李默然并不能说出口。
    “喂喂，兄弟我可是专门等你下班呢，你吃饭了吗？”
    李默然愣住了：“专门等我？你有什么事吗？我现在可不女装了啊。”
    “你可真会装糊涂啊，今天是你的生日不是吗？”
    张宇笑着说：“我之前其实还不太清楚，但是你来我这里工作的时候投过简历，上面倒是有这些信息。”
    他一把将李默然拉上了车。
    李默然有点懵，缓缓开口问道：“你是要请我吃饭？”
    “你上次漫展帮了大忙，我还挺想感谢你的，不过你第二天就换工作了，搞得没什么机会。”张宇说道，“这刚好你的生日，我报答一下你。”
    李默然刚想说一些谢绝的话，就被张宇提前预判打断了。
    “我知道你不接受别人请你太高档的东西，你放心，我们就去街头随便吃点小吃。后座上我给你这个大忙人准备了一个生日蛋糕，价位很便宜，你不用放在心上想着要还我什么的。”
    两人于是就真的找了一个街头大排档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聊起了从前的故事。
    “说起来，我能和你交上朋友也是挺神奇的……”李默然感慨道，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基本上是孤僻到了谁都不会理的程度。
    “你们有钱人的乐趣真是搞不懂啊，我那个时候中二病发作说我能在物品中创造小世界，你居然对这种事情那么感兴趣，”
    “还让我把小说动画中的角色捏出来打擂台赛。”
    张宇若有所思：“你说这个我还真没印象了，我只记得当时对你特别感兴趣，原因反而想不起来了。”
    “不过，我记得你那个时候和现在有些不太一样……”张宇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也难免，人都是会长大的，我以前性格孤僻，这长大了被社会毒打了自然就……”
    张宇摇了摇头。
    “我说的不一样是指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你刚才说你以前性格孤僻，但在我印象中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李默然有些惊讶：“那在你记忆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并不是孤僻，你只是……没有把这个世界当回事……不过我好像也说不清楚这件事情。”
    “毕竟这十多年过去了，记忆可能会出现一些偏差吧。”李默然说着结束了这个话题。
    “哈哈，那吃完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玩呀？无论你多么沮丧，这都会有能让你快乐起来的方法。”张宇问道。
    “不用了，非常感谢你今天的款待，下次你生日我也会给你送点东西的，虽然我可能送不了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李默然连连摆手拒绝，坚持要回家去了。和张宇聊了一会儿天自己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但这不代表他就不担心被“撅”以及被张宇拉到什么“服务业场所”了。
    “之前看你心情挺不好的，现在应该振作起来了吧？”张宇笑了笑，挥手和李默然告别。
    “别郁郁寡欢了，兄弟。我就从来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无论福是祸，都是自个儿赢来的，众叛亲离或者被人仰慕，全是自己种下的因果。”
    李默然笑着转身，走进了单元楼。
    自己失去的东西不少，但赢来的东西是什么李默然之前还真没有去仔细想过。
    乘上电梯，抵达了自己所住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李默然整个人都因为眼前的景象给愣住了。
    一大群人正站在他租的公寓门口。
    众人看到了李默然，就像看见了盛开的昙花或者是终于等到的流星，兴奋地闹腾了起来。
    “他们本来是想在门口等着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没想到你出去了。”陈雪微笑着看了看周围这些学生，小声地说了一句。
    “学生们都这样，谁是真的对他们好他们能感受得到。”
    “李老师，生日快乐！”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笑着说。
    他比较喜欢游戏制作方面的技术，虽然很多先进的技术李默然没办法教他，但仍然帮他指导了学习路径，并且教会了他如何搜索到自己想要的学习资源自学。
    “老李，你指导完我们走得也太快了，我们本来想叫上你一路的。”几位一直在做“专业成果展示”项目的学生也来了。
    之前不怎么来学校的楚梦璃也跟在这群学生之中，她突然发现李默然和她一样都住在离学校很近的青年公寓，一副意外的表情。
    尹小敏明显是已经从之前失恋跳楼事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咯咯地笑着和身边的朋友打闹。
    看见李默然来了，她拿出了一个游戏角色的钥匙扣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李默然，递完礼物之后就害羞地跑了。
    李默然定睛一看，这个游戏角色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即使他并没有玩过这款游戏，他也能认出来——《白键上的协奏曲》中的薇奥莱塔。
    “李老师，我看到你出的cos了，好厉害，前段时间逗音上传疯了。”尹小敏笑眯眯地说，“我仔细看了脸好久才认出是你。”
    “什么cos？”其他人立刻好奇了起来。
    “好了，别站外边了，快进去吧，吵到邻居不太好。”李默然汗流浃背，赶紧转移话题。
    于是，在嘻嘻哈哈中，李默然度过了自己听到“生日快乐”最多的一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