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骂完那混蛋后，胡一乙又擦了擦眼泪，眨巴眨巴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让自己看起来更睿智一些。
“皇上表弟，你看我如何？”
“我是荣成公主的二儿子，算是您的自己人，信得过，是不。”
“再看啊，我读过的书，不亚于朝中的官员，况且，发烂发臭的那几年，闲书我也没少看。”
边说着，他还把背着的书箱都给倒了出来，“哝，这些都是我看过的书，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不是都很专业。”
他搁那儿库库说了一堆，最后，终于绕到了最重要的点。
“皇上，你看我如何？我愿意代替那位大人出海！”
“哦哦哦，当然了，让我当个小水手也是可以的！”
胡一乙想得倒美。
姜鹤堂只当他在胡闹，正打算连哄带骗的让他回去呢，就见大表哥也来了。
“大…大表哥你怎么也来了？”
胡一甲长得胖胖的，这一路跑过来，满头大汗的。
“哈，哈，我，哈，那个，哈，远洋舰队…”气喘吁吁地说着话，一句话都没说完整。
姜鹤堂听到几个关键词，想到胡一乙刚才所说的，得出结论——这俩人都在胡闹！
“大表哥，你也要去？”
胡一甲跑的太急了，脑子不怎么转的过弯来。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让人看不明白。
苏公公和旁边的小太监，又是给他顺气，又是给他扇风的。
忙活了好一阵，他才道，“母亲说，怕您不信我二弟，让我来作证。母亲说，愿意让二弟出海。母亲说，要我跑得快一点，所以我才气喘吁吁的。”
这一串的“母亲说”让姜鹤堂严重怀疑这是个母亲宝男。
他记得明月说过的，这样的人若是摊上一个不可理喻的母亲，断断不能收为己用的，因为他的愚孝会害了大家。
不过，姑姑是个明事理的，胡大表哥为人憨厚，多听听姑姑的准没错。
胡一甲：嘿嘿，他不说我蠢笨，还夸我憨厚诶嘿嘿。
姜鹤堂这才正视起自己的二表哥来，从前只知道他读书尚可，只不过因为意外停止了他科举的步伐。
两人相谈许久，姜鹤堂终于确认了胡一乙想要去远洋的决心，又有姑姑的许可，这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天，胡一乙连家都没回，直接搬去了远洋舰队的基地，在那里扎根安顿起来。
当夜，荣成公主把二儿媳叫了过来。
两人谈到深夜。
二儿媳出门的时候，哭红的眼中有一丝决然，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东西…
———
马上就到了钦天监选出的最佳出行日子。
一连几日，胡一乙都在基地里忙活。
上到将军将领，下到做饭的阿婆，他都一一打过招呼。
原先觉得他是关系户的那些人，都被这份热情给打动。
再加上姜鹤堂有意把之前那位大人“临阵脱逃”的事情散布开来，大家看向胡一乙的目光都真诚多了，也为自己先前的狭隘感到羞愧。
胡一乙在基地里忙活的热火朝天，殊不知，有一场风暴，正在等待着他。
终于，在无数人的努力下，远洋号舰队终于要出发去探险了！
出发的前一天，胡一乙特地回了趟家。
家里也热情的给他摆了宴席。
只是，少了一两个“无足轻重”的人。
他察觉到了，却抛到脑后。
“来，多吃点，回头在船上，可吃不到如此新鲜的肉了。”荣成公主让丫鬟给胡一乙夹的不少菜。
“诶，谢谢娘。”胡一乙开心接过。
虽然船上专门开辟了块儿用来养些鸡鸭，以便大家能够吃上新鲜的肉质，但母亲的心意还是不要驳的好。
大嫂笑的满面春风，用公筷给身为小叔子的胡一乙夹了不少蔬菜，“多吃点菜，绿油油的，可水灵了。”
“谢谢大嫂！”胡一乙拱手感谢道，“往后这个家就劳烦大嫂帮衬着了。”
他的本意是，让大嫂也顺便照顾一下他的妻女，只不过，大家却都觉得他无视了自己妻子的存在。
“这不用你操心。”
一顿饭下来，胡一甲都在欲言又止，时不时的看一眼弟弟，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最后的最后，母亲累了，先回屋了。
他便打算开口跟弟弟说点什么，就被媳妇儿塞了个大包子。
她笑吟吟的看着胡一甲，“怎么啦相公，是不是还要再吃一个呀？那你就在再吃会儿，我陪你吃。”
胡一甲嘴巴被塞的满满的，看着胡一乙欲哭无泪。
“哎呀，小叔子，你快去吧，你哥哥这是舍不得你呢。”
听了大嫂的话，原本还有些疑惑的胡一乙恍然。
是啊，自己马上就要离家许久，少则半年，多则几年，大哥舍不得自己也是正常的。
他特地折返回来，紧紧拥抱了胡一甲，“大哥，等我回来。”就转身离开了。
待他走后，他的大嫂可一个好眼色都没给胡一甲，她拿出绳子，把胡一甲捆在椅子上，“我告诉你，你今个儿就别想出这个门！”
这么些年，她和胡一乙的媳妇儿两妯娌，也算是共患难的好姐妹了。
她受的委屈，自己都看在眼里。
现在，终于要做出断绝，迎接自由的人生了。
她可不能让自家这个蠢蛋给毁了。
胡一乙走在灯火通明的公主府里，若有所感的看向自己院子的方向。
那里没有一丝光亮。
想必，妻子也害怕分离的痛苦，不愿意送他离开吧，才早早的熄了灯。
也好，省的那些哭哭啼啼的场面了，他最讨厌这些了。
想到这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根本没想过要推门进去看一看。
于是，这个场景。
“夜色朦胧…
院内灯笼高挂…
整个公主府唯一灰暗的地方…
本该充满欢声笑语和温柔的暖光…
此刻却没有一丝动静和光亮…”
无数次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他想，若是自己再往前几步，伸手推一下门，事情会不会不一样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