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遥甚至没转过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身后传来的这股山茶花的香味十分炽烈。
    带着对胜利极致的渴望，钟灵回到了战场上。
    就在刚才王遥去东侧观战席寻找方有为的时候。钟灵让李诗寒再次发动同心戮力诀，将尚未恢复的王骞、越清与李诗寒积蓄起来的内力与她的内力同调连接起来。
    帮钟灵做完这一切，李诗寒也彻底脱力晕厥。
    失去了维系者，也就是说这些人的力量只能供钟灵驱使一次，之后同调就会中断。
    不过没关系，因为钟灵也只剩下了一招之力。
    但是，双方都到了灯枯油尽的境地，这一招之力就已经够了。
    作为武者，与其将胜负赌在招式、武技这些对法境的领悟上，不如直接用全速全力最后一搏。
    在面临绝境之时，一切技巧皆为外物，一切招式皆为虚妄。
    虚妄之物不可寄托，唯有千锤百炼的体境修为才是武者真正的底蕴、最终的底牌。
    “问道祖师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他创造问道这个门派与其说是为了传承武学，倒不如说是为了守护，守护西北野兽肆虐之地的苍生百姓。”
    “可是我感觉你这个以守护为主的门派，进攻性似乎很强啊。”
    见钟灵一边集中内力一边与他闲聊，王遥也再次加速肌体共鸣，积蓄内力的同时跟钟灵闲聊起来。
    “我虽为问道宗主，但是我只学过问道的一个武技。不，那只是一个发力招式，连武技都算不上。”
    “那它是个什么样的招式呢？”
    “问道弟子应当有护道之意、问道之心。道是百姓，也是自我。想要守护他人生命，想要明确自身意志，必须要有坚定的信念。”
    “这一招便是问道入门武学《我道拳》！”
    我道拳重意不重形。
    由于每个人的身体不同，发力姿势也千差万别，故而问道入门武学《我道拳》根本没有任何技术上的指导，整个招式就只有三句话。
    【记住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物，回想你此生最大的欲望，这一拳是为保护它们而挥，这一招是为争取它们而挥。
    集中你全身所有的力量，将你的力量、守护、贪婪全部通过这一拳打出去，不要在乎任何人的目光，更无需顾及任何事物。
    只此一击，击中对手，便是此时唯一的至道。】
    与其说这是招式，倒不如说这是问道武学的总纲或指导思想。
    钟灵脑中闪过了李诗寒转醒时迷茫无助的悲凉神情，
    方有为被迫坠落地面时的满足之情，
    张守衡以傀儡之身伤到王遥时的释然之笑，
    王君拼上性命夺来胜机时如释重负的畅快之意，
    宁远致跪倒时眼角溢出的倔强不甘，
    陆城竭尽所学机关算尽的无奈，
    越清舍身援护宁远致的焦急，
    王骞燃烧自己为众人创造破局的机会，
    衷释...好吧，衷释基本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钟灵脑中闪过战斗中的一幕幕画面，眼中却除了王遥之外装不下任何东西。
    她忘记了一切，因为她本就不曾拥有过任何东西。
    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功法，没有武技，没有名誉，没有地位。
    这些虚幻的外物从来无法对她造成一丁点束缚，束缚她的东西从来都是她自己那颗迷茫想要得到认同的心。
    胜利是她的执念。
    只有一直赢下去，她才能得到他人的认同，她才能感受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地活着。
    但是在这一刻，她抛下了所有的执念，重新忘记了一切。
    复得返自然。
    王遥的直拳与钟灵的我道拳重重地对在一起，两人都没有使用任何内力，单凭肌体力量的双拳相撞却依然掀起了席卷全场的狂风。
    钟灵是忘记了自己要使用内力，王遥则是解放了自身限制，不再需要内力那种低级的东西了。
    “这场切磋定为平局，诸位有意见吗？”
    陈曦立于空中宣布道。
    “没意见。”
    “我没意见。”
    见所有挑战者都点头表示赞同，陈曦便回到了原位。
    王遥与钟灵拳头对撞掀起狂风已经超出了凡人承受能力的上限，周易道作为医护人员没有管这件事。所以作为裁判的陈曦便解放能力，消弭了即将酿成的灾难性狂风。
    “战斗中突破到体四境吗？我的天呐。”
    紫猷已经忍不住惊呼出声，并拉着苻生柔软的胳膊摇来摇去。
    “不止哦，我看她的心境也同时突破了。”
    王遥指出了紫猷说法的小瑕疵。
    【任务完成】奖励已获得，请查看状态界面获取详细信息。
    【委托强制中断】奖励已获得。
    连续两个提示响起，王遥却没急着查看，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战斗中突破到超凡境居然会有这种副作用吗？你们怎么看？”
    王遥询问周易道与陈曦的意见。
    “坐着看。”
    陈曦宣布完切磋对战结果便安稳地坐回观战席，摆出一副看戏的样子。
    “阿道你怎么说？”
    “听你说。”
    周易道无辜地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王遥，像是在说“你搞出来的事自己解决，别来麻烦我”。
    王遥翻了个白眼，又走回场地中央，拍了拍钟灵的肩膀。
    “你好啊美女，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钟灵的状态很奇怪。突破第四境应该不会被大道同化，她却给王遥一种与上帝一样的冷漠之感。
    “我想知道什么叫做爱。”
    钟灵用甜腻的娃娃音冷淡地说出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极致的反差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有歧义，请补充说明。”王遥对此情形异常淡定。
    “我想知道【爱】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突破超凡境之前的钟灵，语气虽然平静，但能听出其中包含的各种情感。
    在钟灵突破超凡境之后，王遥从她的话中听不出一丝感情色彩。
    “你的情感缺失了？”
    “它真的存在过吗？”
    听到钟灵的反问，王遥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真的没有存在过情感，那刚刚她表现出的强大求胜欲望是什么情况？
    难道她只有欲望没有情感？真的会有这种人吗？
    “你平时都是现在这个状态？”
    王遥看到问道在一旁观战的宗师都不敢上前与钟灵接触，眼神中有些犹疑。
    他们似乎并非在意自己这个圣人的存在，反而像是见过钟灵现在的状态，在犹豫应该如何处理。
    钟灵摇了摇头：“不是，偶尔我注意力特别集中的时候才会进入现在的状态，平时都跟刚才一样。”
    果然，钟灵自己与问道高层都知晓这个异状的存在。
    “那要怎么脱离这个状态呢？”
    “为什么要脱离？”
    王遥有些无语，但是好像钟灵的说法也没什么问题。
    这个状态并没有抹杀她的情感，因为她本就不存在情感这种东西。那么不脱离这个状态似乎也没有太多影响，她整个人看上去似乎也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圣人，借一步说话。”
    问道的宗师们听到钟灵的回答吓了一跳，赶忙停下了私下讨论，请王遥过去。
    应该是想找我帮钟灵脱离这个状态或者商议此事相关的问题吧，王遥是这么想的。
    “有什么事情吗？”
    王遥跟着来找他的问道宗师远离钟灵大概十步以后，对方便停下了脚步，神色纠结想要说些什么。
    “圣人，我家宗主的天人合一状态无法主动脱离，通常只有激起她的欲望才能让她强制脱离。”
    “哦？那你们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做的呢？”
    天人合一吗？王遥没有在钟灵身上察觉到与天地相合的波动，她绝不可能是天人合一的状态。
    问道的宗师也肯定接触过道门的天人合一，知道钟灵现在的状态与张守衡的天人合一不同。
    但在整个问道宗门高层的集思广益之下，对这个病症总结出的名称还是叫做天人合一，必然有他们的道理。
    “想要让宗主脱离天人合一，必须要激发她的欲望。先召集诸多宗师围攻宗主，消耗她的体力。等到她体力耗尽之后，再请大厨做她最爱吃的糖醋鱼。只要让她闻到这食物的味道，她就会被激发出食欲，脱离天人合一的状态。”
    这位宗师侃侃而谈，对这个应对预案了如指掌。看样子问道宗内对她的异状十分了解，才能提出如此稳定高效的解决方案。
    “你们没有尝试用心理干预、生物检测等方式治疗或者探查异状的根源吗？”
    对钟灵的异状这么了解却不给予治疗，王遥本能地发现了这事情里还隐藏着一些东西。
    “祖师说宗主这是她的天赋，不是病，所以根本不需要治。”
    宗师不敢隐瞒，解答了王遥的疑惑。
    祖师都搬出来了，那他不可能在说假话。
    这是一种天赋，这种天赋的名字叫天人合一，副作用是压制欲望......
    “我靠！又一个先天圣人？”
    王遥被自己的推测狠狠震惊了，哪来这么多先天圣人啊？跟下蛋似的一个一个往外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