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听明白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又为什么把自己埋进沙子里,崔祁施了个小法术,让自己也能发出他们的语言并听明白意思。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到眼前的青衣人竟然会他们的语言,为首的中年男人露出惊喜的神色。
他双手放在心口处低着头说道:“我是来自小和的子民,看您倒在沙地里以为您已经过世,听说黑色长发的人都希望入土为安,我便把您埋了起来。”
小和,估计又是埋在黄沙堆里的西域小国,崔祁心中计较,也客气地行了个拱手礼:“我来自万里之外的国度,当时并没有死去,只是睡着了。”
崔祁话音落地,为首的中年男子就道了歉:“这位客人,是我们没有看清,沙漠中不动的人都已经死去,我们以为您也遭遇了不幸。”
“真的非常对不起,冒犯到您了。”
崔祁摆摆手:“冒犯倒不至于,你们也是好心。”
几人身后还跟着几匹骆驼,上面驮了满满当当的货物,看来是行走在西域的胡商。
见崔祁原谅了自己的无礼,几人都如释重负,也不敢再多问便要告辞。
崔祁却拦住了他们:“我初来乍到,对沙漠一点了解也无,不知几位先生可能教我?耽误的行程我会补偿的,还请几位暂时停步一叙。”
队伍里的年轻人都看着为首的中年人,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茂密的胡子,露出一个精明的笑容:“我们是要赶到古林库勒,还有一百天的时间,不知客人能补偿多少?”
崔祁解下头上的白玉簪子递给为首之人:“这簪子能挡三次死劫,不知先生可否拨冗详谈?”
崔祁的头发散了下来,几人都看呆了,沙漠里是不能留那么长的头发的,没有水清洗很快就会打结,女人也只会留到肩膀处,而眼前人的发丝竟然直到膝盖!
让头发散着不是崔祁的风格,他又从衣袖中找出一只桃木簪子束好发髻,没注意到几人的神色。
“当然了,尊贵的客人,我们找个凉快些的沙窝来谈话吧,走出沙漠至少要四十天。”
崔祁颔首道:“不用那么客气,我叫崔祁,不知几位先生要去的古林库勒和可可托里有什么关系?”
他一边说话,一边捏了诀,让四周燥热的空气稍微降下几度。
他惯爱赖床,现在已经是辰时了,太阳不留情面地炙烤着沙地,小动物也都藏起来了。
那中年人恭敬道:“我名叫埃斯,他们是我的侄子和外甥。”
“至于您说的可可托里我们不清楚,古林库勒是一片巨大的湖泊,蓝的像天空一样,冬天看就是一块晶莹的宝石。”
崔祁略一思索,名字不同可形容却一致,看来应该是同一片湖泊,不同部落的胡人有不同的叫法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崔祁主动提道:“埃斯先生,不如先找个阴凉地再详谈,这里太热了。”
几人裹得都蛮严实的,应该是为了防晒,崔祁自己也穿的规整。
“我知道西南方向有个小山坡,不如去那里吧。”
埃斯伸手指引了一个方向,崔祁望去发现还得走个几十里地才能看到山,他也做出了请的姿势:“先生先请。”
大漠的白日就像一个绵延数千里的烤炉,几个胡商饶是习惯了这样的气候,额头也渗出丝丝汗水。
但他们的脚步没有丝毫拖沓,依旧保持着匀速前行,为首的埃斯年纪大了,他走过十多里地就有些气喘。
“埃斯先生,用不用歇一会?”崔祁细心地发现了旁边的异常。
可埃斯却笑道:“我唤您崔祁先生吧,大漠就是这样的,如果我停下年轻人便会迷失方向,他们没有经验,所以我必须带着他们走到古林库勒再带他们走回来。”
几个年轻人也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崔祁和埃斯,他们是第一次行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走,如果不跟着长辈,出了绿洲就要死在大漠里了。
崔祁也明白了他们的规矩,他也笑着说道:“我姓崔,在我们那里一般都称为我崔先生。”
“我们辨认方向靠的是看星星,天上有一颗最亮的星星,唤作北极,它永远指引着北方,跟着它走便不会迷路。”
“原来如此,崔先生敢孤身进入大漠果然有不同凡响之处。我们辨认方向需要看流沙的走势和植物的分布,这都需要经验积累,远不如看星星方便。”
埃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崔祁却腹诽道:我要是光看星星就敢进草原,估计已经死在沼泽里了。
不过随着气候干旱,这些大漠里的小绿洲也都要消亡,古国也会被淹没。
大漠里的路向来是深一脚浅一脚,一行人走到傍晚才看见一个低矮的山丘,山上稀疏地生着几丛梭梭和怪柳,还有些坚硬的草本植物。
随行的骆驼见了食物立刻低下头去开始慢条斯理地咀嚼,它们一舌头把草和叶片全部卷入口中,再细细地嚼,嘴里冒出粘稠的口水。
崔祁怕弄脏衣服,就坐在了最右边的位置,看着几个年轻人扎营。
“崔先生,不要嫌弃骆驼,没有它们我们走不出大漠。”
埃斯看出了崔祁的心思,他温柔地抚摸着双峰驼的驼峰,眼神好似在看美丽的情人。
崔祁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大漠清洗不易,还是不要弄脏的好。”
埃斯捧起一把沙子:“崔先生,大漠里洗衣裳都是先用沙子搓去污渍再清洗的,就像这样。”
他说着用手中的沙粒搓了搓衣角,又拂去灰尘,衣裳的确干净一些。
崔祁抚掌赞叹:“埃斯先生果然见多识广,是我狭隘了。”
埃斯却苦笑着摇摇头:“若是有水我们也不用这样为难了,可没有办法,我们的祖先定居于此,绿洲却一年年消退,或许某一天我们会彻底无家可归。”
“难道没人想找一个新的家园吗?”
听到新家,埃斯更加忧愁:“崔先生说的容易,可有水的地方早就住满了人,我们小和不过一个小部落,靠着行商才能吃上饭,哪里敢去争夺其他部落的地方?”
果然,西域古国已经开始消亡了,崔祁曾在电视上看过古丝绸之路的遗址,很多部落的文明都进步到了国家的层次,可缺水和气候变化照样能轻易地杀死他们。
“往西一直走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呢,我听东方的部落说有人曾去过极西之地,那里雨水丰沛,土地也很肥沃。”
埃斯眼中划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向往,紧接着又低下了头:“崔先生,我们当然也听过这个传说,可没有方向和地图,也没有人做向导,就算到了西方也争不过原住民,还是难逃一死。”
崔祁轻笑一声:“埃斯先生,西方人各自为政,就是一盘散沙,只要你们能一心,各个击破也非难事。”
“崔先生是来自东方吧,为何对西方如此了解?”
乍听此问,崔祁面色不变,他严肃地说道:“因为天下是互通的,不知埃斯先生可见过大海?沿着大海绕一圈还能回到原来的地方,我也是这样才得知西方的事情。”
埃斯点点头:“古林库勒的路我走了几十年,再往东走是一片冰封的海洋,那里有神秘的歌声和海底的人鱼。照崔先生的说法,我们或许是该下定决心了。”
“那不是人鱼,而是一种生活在海洋的动物。至于迁徙之事,我不过一个外人,也不好置喙太多,埃斯先生捎我一程就好。”
所谓的人鱼就是生活在寒冷海域的大海牛,崔祁以前逛博物馆时看过它们的标本。
它们会抱着自己的孩子,发出空灵的声音彼此交流,温和友好,只是个素食主义者。
但人类看中了它们注重家庭的特点,一次就杀死一家,很快盛极一时的大海牛就走向了崩溃,再保护也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