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功夫,姜挽月心里就想到了很多。
但朱烟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对于姜挽月的一些问题,她都回答不上来,直接叫来了掌事嬷嬷。
这掌事嬷嬷姓秦,原本是二公子身边的奶娘,二公子夭折后被朱烟冷落了一段时间,现在又重新用起她来。
秦嬷嬷年纪不大,三十出头,性格一板一眼的。
她一上来就规规矩矩地朝姜挽月行了一礼,然后才说起了宫人的事。
姜挽月听完后,大概有了数。
果然宜秋宫这边也有。
姜挽月没有过多插手宜秋宫的事,只把有问题的几个人暂时记下,又和朱烟商议起了晚宴的事。
卢清霜“抱病”,不能出面,到时候女宾客们就得由她们二人出面接待。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虽说来客都是各府的当家主母,但姜挽月和卢清霜也是有品级的内命妇,身份上差不了多少。
就算有些贵夫人们看不起妾室之流,也也不会在这种场合挑毛病,制造难堪。
都不傻,这个时候都忙着和东宫拉近关系呢!
姜挽月和朱烟说完了正事后,就起身告辞了。
等走出殿门外,她稍稍顿住脚步,朝蜜儿使了个眼色。
蜜儿立刻会意,找了个借口去寻从王府出来的丫鬟们了。
姜挽月回了宜春宫,果不其然,李策派人来找孩子,带着去皇宫见皇帝去了。
之后大人孩子都在皇宫留下用了午膳。
姜挽月自己只简单吃了几口,稍作歇息后,司馔带着三位女官前来拜见。
东宫内苑三司,司仪,统管所有宫女,其下三位掌事女官,分别管着文书印鉴、礼仪参拜和内寝之事;司则,负责的是衣裳首饰器玩这些;而司馔,手下三位女官分别掌管膳食、医药和花草果蔬等等。
药食不分家,说到底,都是入口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这位司馔前来,是询问晚宴上的膳馐、酒饮安排。
其实这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不需要改动。
姜挽月一听,就知道她是来试探的。
大约是想看看这位自己这位姜良娣是什么性子,好不好相处,好不好糊弄。
姜挽月自然是不好糊弄的。
她接过了宴席单子看了一眼,随即问道。
“孩子们的东西安排的不错,只是这座次。”
她顿了顿,抬眸,漫不经心地看了面前的四人一眼。
那司馔心下一紧。
“敢问姜良娣,这座次有何问题?”
姜挽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其他人都没问题,只是这栖霞郡主排在了最末,不合适吧?”
司馔想要解释,姜挽月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
“虽说齐王入狱,齐王府没了,可皇上并未下旨收回栖霞郡主的爵位。她既还是郡主,又是一众堂兄弟姐妹当中最年长的,按规矩,就该安排在首位。”
“可是……”
司馔还想说话。
姜挽月打断了她。
“你想说担心会惹怒殿下是不是?放心,殿下的心胸没那么小。从前就算殿下与齐王府不睦,对栖霞郡主也是不错的。更别说,如今栖霞郡主住在定王府,定王妃格外喜爱她。”
“东宫刚立,我不想对外留下个眉高眼低落井下石的印象。你们明白了吗?”
司馔浑身一震,不敢再辩解,双手高举一揖。
“臣明白。”
随后,司馔便带着三名女官退了出去。
四个人走出了宜春宫,没了旁人,掌医就忍不住开口。
“这位姜良娣瞧着不简单啊!掌园姐姐,你那干妹妹的话可不准啊!”
掌园是个肤色微黑、身形矫健的中年女子。
她瞥了掌医一眼。
“春莺的话怎么就不准了?姜良娣又没为难你我,看着也和气,并没有借题发挥来个下马威。依我看,这位姜良娣有儿子有宠爱,对下也宽厚,是个不错的主子。”
“我看你是跪久了起不来了,骨头都弯了。我们是宫中有品级的女官,不是掖庭的罪奴,何必给自己套上枷锁?”
“你说的轻巧,如今宫里斗成这样,不找个靠山,司馔一人能护得住我们多久?”
两人各执一词,忍不住争执起来。
那水仙花,就是她们的试探。
虽说她们待在宫里,但对外头的消息也不是一无所知。
在此之前她们就叫人打听了,得知这位姜良娣喜欢梅花、绿竹,便故意送了两盆水仙过去。
若是姜良娣当场表示不喜,那性子太直,在宫里可不一定能长久得宠下去。若她当场发作了宫女,那也不值得深交。
但最终,这位良娣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温言婉语地夸了春莺,还提拔了她。
春莺的性子,掌园再清楚不过了,她浮躁浅显,又有些急功近利,是个一眼就能看透的人。那姜良娣初来乍到,怎么会提拔这样一个人?
可见她是明白那两盆水仙花的意思,所以故意将人带到了身边。
这是向她们司馔释放出的信号。
所以,她们才会过来。
只是,真见到了姜良娣本人,和预想的到底还是不太一样。
掌园希望能找个强势些的主子,才不至于被后宫那些人拆骨入腹。但掌医却想找个好掌控的主子,不想被人骑在头上。
两人经常就此事争吵,司馔已经习惯了。
“好了,这是在长街上,这么吵也不怕被人听见!”
她甩了甩袖子,抬手按了按眉心。
她年纪不轻了,五十来岁,再过两年就该离宫安享晚年,实在不想晚节不保。
掌医和掌园两人齐刷刷转头,四只眼睛都盯住了她。
“司馔您怎么想?咱们真的要投靠这位良娣吗?”
“先把今晚的宴席置办好,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司馔按着眉心的手往上摸了一下花白的头发,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