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业沉不住气了。
    “那你呢？你就不担心不着急吗？”
    心里一急，连平日里的礼数都顾不上了。
    姜挽月嘴角微扬。
    “所以，我们有同样的担忧，不是吗？既如此，那为何不能暂时放下成见呢？”
    李成业愣愣地看着她。
    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姜挽月的意思。
    合作吗？
    他先是皱了皱眉，但紧接着就认真思考起合作的好处。
    父王颇为看重姜家，哪怕对姜老太爷，都不计前嫌，以礼待之。
    姜家长房在边关稳步发展，二房在京城的势头也在逐步上升。比起卢家也不差多少。
    甚至可以说姜家未来说不定会比卢家走得更远。
    要知道，卢家年轻一辈可没有什么出众的弟子，科举出仕者寥寥无几，大多是靠祖辈恩荫为官，且外放居多，京官很少。在京的卢家人，官阶最高的就是他外祖了。
    可一个吏部侍郎，助力太小了。
    李成业想到父王那性子，武将那边他是不敢沾手的。而且他还小，总不能出去礼贤下士、招揽门客。
    加上如今要守孝，这一守就是三年，许多事都不能做。
    他细细思量许久。
    能得姜家助力，总归是利大于弊。
    思及此，他深吸了口气，脸上浮现出远超过他年龄的郑重。
    “若姜良娣能信守承诺，那我自然乐意之至。”
    姜挽月露出个满意的笑。
    “你是个聪慧的孩子。”
    和李策还真不一样。
    这孩子小小年纪就已经很会权衡利弊了，还很会利用一切给自己造势。
    只是如今年纪太小，心思太浅，日后历练的多了，经历的多了，心不再浮躁，假以时日，必是一员大敌。
    对付敌人，最好是在其还未发展壮大之际将其解决。
    只是李成业身份特殊，她不能用对付后宅女子那一套来对付他。
    后宅女子，握有一两桩人命，算计丈夫戕害子嗣，就已经是罪大恶极了。
    可男子不是。
    李策从前还只是靖王时，就能对府里的所有人生杀予夺，更别提现在了。
    至于算计女人？
    那叫智谋。
    任晚棠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就连她爹那样的文弱书生，当初在边关时，面对兵卒的刁难，也用过手段反杀。
    对付李成业，下策，是暗中动手一点点毁了他的身体；中策，是挑唆他和李策，让李策对其失望生厌。
    上策嘛……
    是将其转入自己阵营。
    她不能对李成业动手，若李成业出了什么事，她必然会成为最大的怀疑对象。
    若她想更进一步，反而要护好卢清霜的这一双儿女。
    这之后，两人都没再继续说话。
    宫人们进来了。
    姜挽月当即起身。
    “大公子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她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了，转身又问了句。
    “那两个宫女，眉儿和妆儿，待在大公子身边不太合适。你还小，又在守孝，不可耽溺女色，人我就带走了，若是大公子缺了人，我再送两个沉稳可靠的过来。”
    李成业先是一愣，一下子没听懂。
    等到他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脸霎时间通红无比。
    这两个丫鬟是他外祖母送来的，只说是伺候他饮食起居，李成业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外祖母担心自己。
    他再早熟，也才十岁，还没到开窍通人事的年纪，哪里会往那方面想呢？
    如今被姜挽月一捅破，李成业是又羞又恼又愤，看都不想看到那两个宫女。
    “带走！带走！我身边不需要添人手，有小福小吉他们就够了。”
    他扭过头去，连连挥手，说话也透着一股子气恼和不耐烦。
    还带着对他外祖母的埋怨。
    姜挽月笑了一下，招手叫来了一个宫人，让他把妆儿带过来，然后，和眉儿一起带回了宜春宫。
    回去的路上，绣春忍不住嘀咕。
    “这卢夫人做的这叫什么事？大公子在守孝呢，她却送两个丫鬟过来。”
    蜜儿有些迟疑：“大公子……应该没碰过这两个小丫头吧？”
    “呸呸呸！蜜儿你胡言乱语什么呢！大公子才十岁！十岁啊！”绣春瞪着蜜儿。
    蜜儿缩了缩脖子。
    姜挽月挥手制止了她们的对话。
    “大公子守着孝，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至于卢夫人，不过是未雨绸缪，担心太子妃不在，东宫会有人对大公子下手，以女色诱导他。不过显然卢夫人并不了解她的外孙，想多了。”
    只看她选的两个丫鬟，都只有十二三岁，就能猜到卢夫人的心思了。
    若真是选通房，一般会选十五六岁，身体长成了的。
    送这两个丫鬟是为了和李成业培养感情，等到他孝期一过，也满十三了，两个丫鬟年岁也正好。
    姜挽月知道很多人家对家里的少爷公子，都是如此，十三四岁就准备通房，认为通人事过后，满足了好奇心，就不会被女色所迷。
    可这说法根本就不通。
    多的是家中妻妾成群，还在外勾三搭四的。
    姜家就从来不这么教育子孙。
    她没有直接回宜春宫，而是去了李策的住处，得知李策在忙，便让汪公公派人传话说自己有事找他。
    汪公公很快去了。
    可却带着一脸为难回来了。
    “怎么了？殿下抽不开身？”
    姜挽月主动开口问道。
    汪公公弯了弯腰：“是，殿下正忙，实在无暇见良娣您，托老奴转告，请良娣先行回去。”
    姜挽月眉梢高挑。
    “这是殿下的原话？”
    汪公公尴尬：“这……殿下心中就是这个意思。”
    姜挽月扯了扯嘴角。
    “心里是这个意思，也就是嘴上不是这意思了？殿下原话怎么说的，你如实说来。不许改一个字！”
    汪公公垂下了脑袋，慢吞吞地开口。
    “殿下说……叫您好好在内苑待着，有事他会传召……”
    姜挽月嘴唇抿了抿，眼神沉了下来。
    但很快她的神情就恢复如初。
    她抬起手，扶了扶发髻上的一排金翅簪。
    “原是我多管闲事，既然殿下不喜，那我以后就不来了。这两个丫头就留在这儿，等殿下回来自己处置吧！”
    姜挽月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刚走出几步，她忽的又停了下来，回头对汪公公说了句。
    “对了，这两个丫头是卢家送来的，公公好生招待，别委屈了她们。”
    汪公公一脸茫然，正要询问，却见姜挽月带着人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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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挽月带着气往回走。
    一路上，跟着的众人都不敢吭声。
    等回到了宜春宫，蜜儿在殿门口拉住了绣春。
    “绣春姐姐，这该怎么办啊？”
    明明先前殿下说主子可以在东宫随意出入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又不让随意走动了。
    蜜儿性子急，生怕自家主子失了宠，满脸的担忧。
    绣春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担心，主子会有办法的。你先带其他人下去，对了，告诉周娘子，殿下不会过来了，把那几道菜撤了吧！换成主子爱吃的。”
    蜜儿忙不迭点头，带着其他宫女们退了出去。
    绣春转身进了屋。
    杏儿正在服侍姜挽月。
    脱了外裳，摘了首饰，姜挽月把鞋一踢，歪靠在软榻上。
    绣春朝杏儿摆摆手，示意她也出去，然后走上前，蹲在姜挽月脚边给她捏脚。
    “走了许多路累了吧？奴婢给您捏捏，待会儿睡前再叫人打热水来泡泡，松泛解乏，明日就好了。”
    姜挽月把脚一收，伸手把绣春拉了起来。
    “这种事让别人做就行了，你现在可是我宫里的掌事，叫人看到了像什么？”
    绣春笑了起来。
    “别人看见就看见了，就算是掌事，奴婢也是您的奴婢呀！捏脚又不是什么苦差事。”
    姜挽月长长叹息一声。
    “这世上也就你对我最好了，从不抱怨也不会莫名其妙生我的气。”
    绣春嘻嘻一笑。
    “那是，奴婢和您一起长大，那是外人能比的吗？”
    自从进了东宫后绣春一直表现得格外稳重，甚少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姜挽月也不禁笑了起来。
    笑过后，她心里的气也消了些，索性起身。
    “摆膳吧！今日你陪我一起用膳，那一桌子菜，我一个人可吃不了。”
    说着，她拉着绣春一起走到了外间的桌子旁。
    饭菜陆陆续续送了过来。
    摆了满满一桌。
    姜挽月刚坐下来，筷子还没拿起呢，突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梨枝跑了进来。
    “启禀主子，大郡主来了。”
    姜挽月眼眸微讶。
    很快她就明白李成玉为什么过来，不由扶额失笑。
    “这丫头，真是一刻都等不了。先前跟她说的，都没记住。算了算了，叫她进来吧！”
    梨枝转身跑了出去。
    李成玉一来，绣春是不能坐下一起吃了。
    姜挽月扫了一圈，点了三个菜：“这几个都是你爱吃的，先拿下去吧！叫杏儿过来服侍就行了，你先回去吃饭。”
    绣春也不推辞，让小宫女把那三个菜装进食盒，先退了出去。
    绣春刚走到门口，正好李成玉进来。
    她拎着裙摆兴冲冲地往里走，都没注意到出来的人。
    “姜娘娘，我来了！”
    她雀跃地跑到了桌边，看到一桌子菜眼睛都亮了几分。
    姜挽月听着她的称呼只觉得好笑。
    之前还姜良娣、姜良娣地叫呢，一点没把她当长辈，现在却改口叫“娘娘”了。
    其实东宫真正能称娘娘的，只有太子妃。不过太子妃已殁，也没人会计较这些个称呼的问题。
    “坐吧！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爱吃什么叫宫女夹，不过不许吃那道水晶蹄和油淋鸭。”
    姜挽月刚说完，李成玉唰得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
    “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吃素吗？肠胃习惯了清淡，若是突然吃太油腻，会闹肚子。那道遍地锦不错。”
    李成玉眼珠子一转，看向了摆在中间的那盘甲鱼，转头朝宫女抬了抬下巴。
    那宫女会意，立刻上前打开作为盖子的甲鱼壳，夹了一筷子肉到小主子的碗中。
    李成玉拿起自己的筷子，吃了一口，眼睛再次一亮。
    “比我从前吃的味道好多了！我还要！”
    她大快朵颐起来。
    姜挽月看她吃得香，也觉得胃口大开，开始用膳。
    两人隔桌而坐，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用膳，气氛倒是自然许多。
    一顿饭用完，姜挽月发现这么多菜，居然吃掉了七七八八，不由一惊。
    再一看，李成玉在揉着肚子。
    “还是吃多了……”
    姜挽月一阵无语，转头吩咐。
    “去拿两枚消食丸过来。”
    杏儿赶忙去内室取了两丸过来。
    姜挽月将两枚丸子递到李成玉面前，让她自己挑。
    李成玉随手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嚼嚼嚼。
    她那宫女忍不住看了姜挽月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
    李成玉吃完了消食丸，就不想动了。
    “姜娘娘，今晚我能住在你这儿吗？”
    姜挽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小丫头怎么还得寸进尺呢？
    “不行。”
    她一口拒绝。
    李成玉嘟了嘟嘴，自己在那嘀咕：“不行就不行，也没必要说得那么直接……”
    姜挽月只当没听到，接过宫女奉来的茶，低头喝着。
    一般这种时候，识趣的人自己就会主动告辞了。
    可李成玉哪有这份眼力见？
    她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肯走，还问宫女也要了一杯茶。
    就在这时，奶娘们抱着煦儿进来了。
    “四公子这一天没怎么见到主子您，一直不肯休息，非要来见您呢！”
    姜挽月放下了茶盏，把煦儿抱了过来。
    小家伙入手颇有些重，原本还皱着稀疏的眉毛，一见到娘亲，立马换上了笑脸，咧开嘴笑得那叫一个开心，还发出“啊啊”的声音。
    “娘今天有事没去看煦儿，煦儿不高兴了是不是？”
    姜挽月蹭了蹭他软乎乎的小脸蛋。
    小家伙吧唧一口亲在了姜挽月的脸上，逗得姜挽月笑个不停。
    李成玉也忍不住凑了过来。
    “小四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上次见他，才这么点儿啊！”
    她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几个月的孩子，本就长得快。”
    姜挽月随口回了句，见煦儿流口水，接过奶娘手里的细软棉布，给他擦了起来。
    李成玉面上露出嫌弃之色。
    “他怎么还流口水啊？好恶心。”
    一旁的奶娘急忙解释：“大郡主，四公子在出牙，所以口水有些多，这是正常的。”
    李成玉还是一脸的嫌弃，甚至还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