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接过士晟递过来的扒皮小土豆。
轻轻的咬了一小口,土豆经过嗓子的时候,传来一阵钝痛。像被钢挫挫过一样。
春妮强忍着疼痛,努力伸长脖子,费力的咽了下去。
不吃东西就更没有力气。
生病不是借口,该干的活一样也不能落下。
只有吃饱,才能尽快的养好身体。
一个小土豆吃完,春妮感觉自己简直经历了一场劫难。
豆腐做好以后,士晟照例推着板车出去了。
春妮强撑着,把豆腐房打扫干净,然后回房间给井魁穿衣服。
领着他去了老太太的屋里吃早饭。
早饭上来,春妮给大家把饭盛好以后,站在了井魁的身边。
早饭是玉米面粥,盐水小土豆。
春妮扒了两个,放进碗里捣碎,一点点喂进井魁的嘴里。
春妮没捣的太碎,也应该让井魁学会自己吃饭了。
今天看谁,春妮都觉得模模糊糊的一张脸。
耳朵里听东西也断断续续的。
脑袋里像装了一锅浆糊一样。
井魁吃过饭以后,让春妮背着回房间去。
春妮蹲下身子,站起来的时候,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围了一群人,井魁大着嗓门哇哇大哭。
春妮心里一惊,难道刚才倒下去的时候摔到井魁了?
有一只手在她的额头摸了一下:“这丫头这么烫,这是发烧了!”
是三少奶奶的声音。
春妮挣扎着爬起来,连忙说:“我没事,我不耽误干活的。”
不干活 ,中午就不可能分到大饼子,家里就少了一顿有粮食的粥饭。
“这是咋的了?毛驴掉进沟里,就把你俩的魂都吓丢了?”
井张氏毫不掩饰脸上的不高兴,只不过一个小意外,就把两个人胆子吓破了。
大少奶奶从昨天到现在,就没说过几句话,春妮更是直接吓出病来了。
“唉!两个没用的东西!”
井张氏叹息了一声,转身准备出去遛遛。
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天早饭后,都要把井家大院巡视一圈。
“娘!”
她刚要出去,大少奶奶出声叫住了她。
井张氏回过头,注视着大儿媳妇,她又闭嘴不说了。
“你有啥话就说,别说一半留一半的让人猜!”
井张氏对大少奶奶的表现很不满意。
“我想回娘家待两天!”
大少奶奶的话细若蚊蝇。
她自知理亏,说完话以后,头垂的很低,不用看她都知道婆婆会是什么脸色。
可她就是想试试,就算老太太不让,她也决定偷偷的回去。
遇到自己排解不了的事情,她就想躲进娘的怀里。
哪怕什么都不说,感受一下亲人温暖的怀抱,她也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会抱着她说,年轻轻的守寡不容易,我闺女苦啊!
“你娘家发生啥不得了的事了?”
不得了三个字井张氏是加重了语气说的。
老太太嘴角微撇,眉头微皱,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情绪。
现在是农忙季节,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半,家里还有两个带孩子的老婆 。
大少奶奶这功夫要回娘家,是不是太不懂事了?
井张氏的话里带着浓浓的不满,谁都能听得出来。
大家都默默地听着她的话。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大少奶奶苍白的脸色也变得通红,她低垂着头,没有一点改变主意的样子。
“娘,让大嫂回去看看吧,看一眼就安心了,家里的活我多干点。”
三少奶奶看出了大嫂要回娘家的决心,主动要求承担大少奶奶的家务。
都是井家的媳妇,知道彼此的难,从成亲的那天起,想见见亲娘,都成了奢侈的事了。
尤其是大少奶奶。
寡妇更不能轻易回娘家。
见雪梅都这样说了,蔡冬撇了一下嘴。
心里埋怨雪梅,就愿意当老好人,看着大少奶奶不声不响的,心眼不好使。
她要回家,你替她干活,要是换成你,她说不定背后咋挫尿窝窝呢!
井张氏叹了口气:“难得你们妯娌和气,既然老三媳妇这样说了,你就回去住几天,明天吃过早饭,让老三赶车送你去吧!”
至于春妮,老太太也做了指示:“看春妮这个样子,烧的也挺厉害,就让她歇一天,实在不行,找个郎中看看!”
井张氏不是心疼春妮,才干了两个多月的活,这阵她要是死了,自己的十块大洋,三斗高粱米,还没回本呢。
再者说了,她要是真死了,会不会坏了孙子的运数都难说。
……
一晚上,春妮躺在炕上,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折腾了大半宿,嘴唇都干的脱掉一层皮去。
后半夜的时候,春妮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梦中,喉咙又干又痛,她不停的翕动嘴唇,可嘴唇干的好像粘在了一起一样。
就连张嘴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于是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突然感觉到一个小勺轻轻地撬开了她的嘴唇,清凉的水瞬间流入口中。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勺水,但它却带来了无比的舒适和滋润感。
原本干燥的喉咙被润湿。
春妮感到身体逐渐恢复了一些力量。
她努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一只手拿着小勺子,一只手拿着水缸子。
坐在身边看着她。
“秋田!”
春妮呢喃一句,伸出手,触碰了一下他的小脸蛋。
井魁正瞪着眼睛看着春妮,见她伸手摸上自己的脸,嘴里竟然叫着秋田。
井魁嘟起嘴,俯下身,把脸贴在春妮的脸上,邀功似的小声说:“妮,我不是秋田,我是魁儿!我是不是有用了?我听见你嘎巴嘴,就知道你渴了!”
听见井魁说话,春妮才如梦方醒,自己是太想亲人了,所以才会把井魁当成小弟秋田了。
春妮想说谢谢,张了半天嘴,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忽然,春妮感觉身上一沉,大少奶奶隔着春妮把井魁拽了过来。
不由分说,照着他的屁股一连打了几巴掌。
虽然没用太大的力气,也足以让井魁在寂静的夜里哭的惊天动地。
大少奶奶不服气,她才是井魁的亲娘,他凭啥对别人这么好?
打他一顿是让他长记性。
这世上,井魁可以对女人好,但只能对她最好,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高过她去。。
春妮自然更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