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匪急忙跑过去,春妮呆呆的站着。
说好了不害怕,可枪响的那一瞬间,她还是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完全被吓傻了。
龙五静静地看着春妮。
只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尊石像一动不动。
良久,她忽然撒开双腿,迎着微风向龙五跑起来。
随着她的奔跑,轻风拂过她的发丝。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把斑驳的影子撒在她的身上。
她不顾一切地向着龙五奔去,仿佛他就是她生命中的灯塔。
龙五忽然感觉鼻子一酸,不由自主的张开双臂。
春妮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这是她离开井家大院第一次大哭,没有人惯着你,你哭又有什么用?
春妮的眼泪湿了龙五的衣裳,他不住的轻拍她的后背。
“没事了,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二当家的,鸟找不到了!”
小土匪找了半天,雏鸟不见了,可春妮的头上明明没有 ,那就是打上了,可鸟哪里去了呢?
他实在是找不到,只能告诉二当家的。
“都他娘的去找 ,喊我有啥用?连只鸟都找不到,要你们有屌毛用!”
本来刚才小土匪说鸟不见了,薛大宝的心里涌起一阵狂喜。
看样子是自己赢了。
那只鸟没准是绳子没绑住,自己跑了。
薛大宝还没等笑出声呢!立刻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龙五打断了绳子,鸟跑了。如果是那样,自己就输了。
打绳子肯定比打鸟难!
“找,赶紧找,活要见鸟,死要见尸!”
于是一群土匪扒拉着草稞子,终于把那只雏鸟找到了。
一只鸟,腿上拖着半截绳子。
薛大宝把鸟腿上的绳子解下来,递给猴子。
“你把它拿下来,再把它送回去,今天它也算是捡了一条小命!”
“薛大宝认赌服输,龙五少爷我真是服了你了,那个丫头你带走吧!”
一丈红早就告诉了他,如果龙五赢了,就让他把春妮带走,至于那个瞎子,大不了把一百大洋还给他。
春妮哭够了,从龙五怀里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被自己鼻涕眼泪弄湿的衣裳,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龙五少爷,你要是不来,我就被活埋了!”
龙五替春妮擦干了眼泪。
“二当家的,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薛大宝摆摆手,心里却在暗骂:“不走还管你饭吃啊?”
本来认为十拿九稳的事,现在却输了,输给龙五倒不怕,怕的是在于祥面前牛逼不起来了。
恐怕这个污点要背一辈子。
下山的时候,龙五和春妮依然被蒙着眼睛。
春妮紧紧抓着龙五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离开井家大院的这些天,她就像一个无根的浮萍,随时被吹得无影无踪。
龙五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可眼睛被蒙着,就算他频频回头,也看不见啥。
一丈红站在山坡上,看着龙五拉着春妮的手,离开了。
她只能默默的看着,却不能上前和他说一句话 。
她不配!
泪眼模糊中,一丈红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卧虎沟。
“红姐,是不是他们家又打你了?”
她被关在漆黑的下屋里,不给饭吃,是龙五从出气孔爬进去,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饼子给她吃。
他就像她的亲弟弟一样,偷偷的照顾她。
在那段痛苦的岁月里,给她唯一的慰藉。
“红姐,看我编的蚂蚱,送给你,你要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那一年,他十一岁。”
一丈红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一天半夜,公公把她卖进了花台子。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龙五。
后来,四峰山的大当家的把她赎了出来。
她就随着他上山当了土匪。
可惜好景不长,大当家的在一次和别的绺子火拼的时候,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临死前,把四峰山的绺子交到她手里。
可她一介女流,如何能服众啊,只能委身薛大宝。
就现在的一丈红,她自己都嫌弃,她又怎么有脸去见龙五呢?
一丈红不知不觉中,已是满脸泪水。
有的东西,失去就是永远的失去了。
一丈红尾随在龙五的身后,一直跟到山脚下,才隐身在灌木丛中,看见他牵着春妮的手下山去了。
到了山脚下,春妮却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从井连山接走井张氏和井连海的那一天起,井家就已经抛弃她了。
井家大院她是死活都不想回去了。
回家,自己的卖身契还在井家,他们会放过自己吗?
龙五也看出了春妮的难处,他也不知道该怎样解决。
明天就是中秋节,过了节还有五天,他就要成亲了。
短时间内,龙五没有时间送春妮回井家店。
“春妮,先去我家吧,正好过两天我就成亲了,你也好留下来,帮我几天忙!”
听说龙五要成亲了,春妮的心里竟然涌起一阵没来由的失落。
“恭喜你呀!龙五少爷!”
虽然心里难过,春妮还是硬撑起笑容祝贺他。
龙五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笑了。
媳妇是奶奶做主定下的,他也不知道啥样。
要是像春妮这样就好了。
龙五忽然为自己的想法羞愧,他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春妮的手。
两个人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龙殿堂就看见了。
五儿子平安下了山,他也领着几个儿子提前回去了。
龙五让春妮在道口上等着他,自己去靠山屯把寄存的马匹牵回来。
春妮站在道口上,等着龙五。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过春妮的身边,眼神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扫了几眼。
春妮觉得这个人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那个男人从她身边走过去,春妮看见了他耳后的两个肉揪,才想起来他是谁 。
他是春妮被押在靠山屯大院里,看见的一个卸车的伙计。
正因为他耳朵后的两个肉揪,才让春妮记住了他。
奶奶说过,人耳后的肉揪叫拴马桩,有拴马桩的人能当大官。
就像包青天。
春妮觉得可笑,他倒是长了两个拴马桩,不也还是做苦力的。
不过春妮总感觉那人的眼神特别犀利,一点不像个做苦力人该有的眼神。
龙五在春妮的胡思乱想中牵着马回来了。
他翻身上了马背,然后伸手把春妮拽了上来。
“春妮,你怕吗?”
春妮搂紧龙五的腰:“龙五少爷,有你我啥都不怕!”
说完,春妮感觉一阵难过,龙五少爷就要成亲了,以后怕是去井家店的时候,都少了。
她怕是连看见他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