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冉冉看着辰星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装模作样的说出体贴别人的话就很想笑。
怎么平日里他对自己体贴时候说的话她就不觉得搞笑呢。
大概是因为知道他在装吧。
“大少爷,姨娘有些话想对你们夫妻二人说。”
“哦?”语气上扬,满是探究的意味。
向冉冉没给辰星使眼色,毕竟柳姨娘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看,他们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沟通。
辰星这才将书放回位置,坐回了向冉冉身边看着局促不安的柳姨娘。
柳姨娘又对向冉冉使了个眼色,向冉冉心领神会的笑了笑,对着白芷永平说了声下去吧,又亲手为柳姨娘续了一杯茶说道:“门关严实了,外头有阿九守着,不必担心今日的话会传进我们之外的人的耳朵里。”
“我要说的是,十年前的事情。”
见两人只是看着她,但眼中并无好奇,她又加重了筹码:“是关于先夫人,也就是大少爷你的母亲崔知韫的事情。”
“她是老爷在扬州遇上的,据老爷说,那时候她已经有了一个自己的成衣店,每月十五就会请姑娘们来走秀,展示衣裳。”
熟悉的现代词让向冉冉差不多猜到了这个崔知韫的身份。
【向冉冉:又一个穿书的?】
【a00:双s世界,一切都超乎想象。】
“老爷和她打了擂台,结果居然是咱们老爷输了,那时咱们秋云记已经是京城最大的成衣铺子了。却输给了扬州的一个刚刚开业没多久的店面,老爷自然不服气,便日日追着她跑,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人竟然走到了一起。”
“崔氏可是是百年氏族,自己女儿抛头露面去做生意也就宠着了,但真要是和什么商贾结亲,是绝不可能接受的。”
“她逃出家中,在路上被抓,当街她与父亲三击掌后随老爷一路北上,两人一同料理生意,老爷家底本就殷实,靠着先夫人的聪明才智更是走到了皇商的位置。”
“先夫人总是能未卜先知,见过她的没有不喜欢的,后来成了家依旧经常出门。起初老爷并不在意,但是先夫人似乎根本没有了原先与老爷的恩爱,从前的情谊在忙碌中渐渐淡了。”
“老爷也就认识了如今的大夫人。”
“先夫人入门之时便说了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只是个通房,自从先夫人进府后便没有在老爷跟前伺候了。后来大夫人有了,这才闹到了先夫人面前,先夫人当场便提了和离,老夫人匆匆赶来请了女医为大夫人号脉,确实是怀孕之象。却不知为什么老夫人也要先夫人号脉,先夫人原是不肯,但眼见藏不住才同意,原来先夫人也有了身孕。”
“她藏着孕身再想和离,就算是闹到府衙也是判不了的,先夫人便只能忍气吞声的生下了大少爷你。”
“最后老夫人出言让大夫人以表妹的名义留在了府中养胎,先夫人怀孕之时虚弱许多没空理这些事情,大夫人却莫名其妙的滑胎了,直到生下大少爷之后,先夫人似乎又活了过来一般,不过大夫人却恨极了先夫人,便去茅山道士那里求了个害人的巫蛊娃娃。也就是那时大少爷您的身体才渐渐差了起来。”
“但是先夫人不知是哪里得了法门,大少爷的身体在先夫人的调养下渐渐好了起来。大夫人不甘心便又去求了个绣着先夫人八字的巫蛊娃娃。先夫人后来真倒了霉,居然.....”
“居然什么?”这时候的辰星关心则乱,一点都没听出她这些话里漏洞百出,处处都少了东西。
“居然被选成了献祭的天女。那时人人自危,天师说此事须得保密,对外便说她是暴毙。”她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辰星这些日调查的东西东拼西凑,他再联系起来,大概也得到了这个结果,但听柳姨娘说完还是呆愣住了,眼角滑落一滴清泪,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放血而亡。”柳姨娘压根不敢看辰星,额头上流着细细的汗珠,水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放血而亡?柳姨娘你确认吗?”辰星站起身双手伏案,凤眼怒瞪死死地盯着柳姨娘那张脸,颇有逼问的意味。
柳姨娘被他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辰星那张脸酷似崔书韫,仿若她梦魇中的恶鬼从地狱爬了上来,要取她的性命。
“国师说,说人清醒之时放血为汤,割肉煮之。”磕磕巴巴地说完这句话后,看了眼辰星的脸色,咽了咽口水又道:“那时候锅不够大,血放够一锅的量后,人却无法完整的躺在里面,便先砍断手脚,在剜下一块心头的肉丢入锅中,最后将整个人丢进去,煮成一锅人食,将煮好的神水盛一碗倒入井里,每家每户的人喝了便能免除此杀业,最后将这锅汤放在祭坛上七日,最后再将剩下的尸骨投入井里,这场灾祸自会平息。”
向冉冉听到这样的祭祀手法都吓掉了半条命,她忍不住怒喝道:“你们疯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向冉冉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摔在了地上,狠狠地擦了口嘴巴,忍住想吐的欲望看了一眼面色更加不好的辰星。
难怪棺椁里没有尸体,原来早被禽兽吃了。
“好喝吗?我母亲骨血炖成的汤?”辰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问道。
向冉冉听了这句话都毛骨悚然,更别说柳姨娘了。
“是你,杀死了大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将我和我母亲的生辰八字给了她,更是你告知天师我母亲是七月十七生人,异世而来,能未卜先知。”辰星步步逼近,将她逼在了门前的角落里,然后缓缓蹲下身,一字一句地问道。
声声泣血。
“该说你是大夫人那个蠢货的军师,还是老夫人跟前随时能丢掉的车?又或者.....”辰星说这话时笑中含泪,说完便站起身仰头大笑起来,眼泪却不停地大颗大颗落下,又哭又笑地像是迷了心智一样。
“夫人,夫人!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柳姨娘突然不顾一切地趴在地上去够转身的辰星,嘴里不停地哀求着,说着说着又开始抱着头缩成一团,说话颠三倒四,模样也似失心疯一样。
“阿九,送柳姨娘回去,不必遮掩。”向冉冉知道辰星已经没有心力来处理这些事情了,打开门叫阿九进来。
阿九扶起柳姨娘便走了出去,柳姨娘的嗓门越来越大,保管整个府都能知道她疯了这件事。
再关了门,向冉冉连忙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辰星,他此时没什么气力了,说出的话像是含着口水一样,带着哭腔,听起来闷闷地:“是我父亲。”
他方才生生咽下的话宣之于口,向冉冉不敢想他用了多大的勇气将这个诛心的答案说出口的。
“还未可知呢,先睡一觉好吗?”向冉冉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手背为他顺气,也是安抚。
“一会儿我帮你去找那些人算账,你好好歇息。”向冉冉见他不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辰星鼻音浓重地回了声嗯,向冉冉便把他扶到了床上。
“睡吧,还有我呢。”向冉冉为他掖好被角,一如他每晚都会为自己做的那样,将手放在他胸口处轻轻地拍打着。嘴里随意哼唱起歌:“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听到辰星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后,向冉冉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遮光的帘子放下,带上门出了房间。
向冉冉看着送完人刚回来的阿九问道:“真疯了?”
“脉象摸着是受了惊吓,但疯却不至于。”
“果然是装疯卖傻的好手。”向冉冉想到她这些年的伪装就气的牙痒痒,居然还在自己房里立了个菩萨真人的香案,日日诵经念佛。
“去大夫人那吧。”她打牌一向喜欢先打小牌,所以算账也要从小喽啰走到将军。
向冉冉领着永平去了大夫人的院子。
似乎是料定会有人拜访一样,大夫人院子的门是敞开的,零星几个下人各自干这活,白色的纸片铺了满地,“缠绵病榻”的邱辰端坐在门前,面色被这些白色的纸照得更加灰白,看向冉冉来了便对着她说:“母亲去了祖母那里。”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来找你?”
“你与我,还有什么话能说呢?”他自嘲似的笑了,背过身去仰头望天。
向冉冉没回他,转了个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的院子不同方才的门户紧闭,现在敞开着大门,地板也是湿的,下人们正在忙着洒扫,将那些带着预言的纸片给清理了,还到处撒着艾草水,似乎是沾染了什么晦气一样。
向冉冉刚进庭院,下人们就停了手中的动作看向她,这被人齐齐注视的感觉可真不好。
向冉冉丝毫不怯与那些目光对视,下人们连忙低下头作揖。
直到通传的丫鬟出来喊她,她才挪动了步子慢慢走进去。
刚进老夫人的会客厅,就闻到浓重佛香味,往日来请安都没有这么重,想来今日是用了很大的量。
“做贼方心虚呢。”向冉冉自言自语道。
丫鬟为向冉冉上了茶水后就又让她等在位置上,向冉冉却也不急不躁,真的品起了茶。
“少奶奶不怕她们对口供吗?”永平小声问道。
“我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她们就算是对的天衣无缝也无用。”向冉冉吹了一口茶,慢慢地说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