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事黄氏对小欢的态度就差了许多,几乎是钉上了侍候不尽心的标签,就等着哪一天被嫁了。
小欢还被何济源罚跪两个时辰。
黄氏到底不放心,请了师公(巫师)来家里做法净宅,倩倩看那个老师公披着宽法衣,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家宅到底净没净。
净宅的第二日,清芬便将她和彩云叫了去黄氏,叫她俩站在一起,面向与黄氏对着坐的一个老年瞽者。
倩倩只见那老人家眼睛里都是白翳,跟人说话时会偏着耳细听,想来是真的看不清人的。
“你们两个把自己的八字报一下出来。”黄氏说。
倩倩有些怕,她以前听老人家讲有些会法术的人会拘人魂魄的,或者将人变成各种东西赚钱,前提就是要到那些人的生辰八字。
她不敢先说,把机会让给彩云。
那老者听她们说一下八字就掐着手细算,再捏一下人的手便罢。
她们只在那里站了会,就出来了。至于结果,估计只有黄氏知道了。
不过这都不是倩倩想关心的,她关心的是哪一天可以回去。
毕竟自己离家也有半年了,自己这个下人也是可以回家团聚的。
何济源答应她二十一那天让双喜送她,不过要在上元前回来,因为那时何家要去州城观灯。
在她收拾行李时黄氏竟然让清芬给了她一匹绢和两包自制的红糖,说是送给她祖母和母亲用的。
她把绢和糖拿给何济源看,何济源说了一通“长者赐,不敢辞,收下便可”的话,还跟她说了一堆为妾之道。
像妾进门时不能走正门,没有庙见和拜舅姑礼,没有凤冠霞帔,平时不能穿大红,要执妾礼,亲戚不能算亲戚一类的,听得她半懂不懂。
又要她不要着急,还要先去州衙户房备个案呢。
“备什么案?”倩倩有点懵。
“正经婚书、婚契都要在户科备案的,不然出了事可不好讲。”何济源轻描淡写地说。
这何家也没有给她透露出任何口风呀。
不过想起要回家她又高兴起来。把何济源赏的二两碎银子一起包了揣在怀里收着。
到家后拜会了长辈,将带回的东西放好,钱给了何氏。
半年不见,张氏比半年前老了一些,竟然有些耳聋了。倩倩回来就给祖母篦发梳头。
她才晓得下半年竟然旱得厉害,用何氏的话讲上井的水都少了好些,可想而知自然是歉收了。
“这天也怪,上半年雨多得不像样,下半年就没得一滴,你们在府城没有旱?”何氏奇怪地问。
“没发现哪,菜园子外面是溪,水少没少也看不出来,倒是好像雨蛮少的。”
“雨少,雪倒是下了两场,还落雨成冻雨,”何氏叹息,“差点就没柴烧。”
倩倩告诉何氏东西里有一匹何家送的绢和两包糖。
何氏脸上表情变了变,告诉她何家前几天送了聘礼来了,光银子就有六十两。
“怎么我不晓得?”倩倩惊呆了,六十两,是要把她买断了么?
要知道一个丫鬟也就是三四两,五六两,彩云当初因债被卖时是五两,已算是高价了。
“可能是要我们讲吧。”
“你们收下了?”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那还要讲,不是一直等着么,现在到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讲是年后就迎。”何氏奇怪于她的反应,还反问,“你不晓得?”
倩倩瞪眼点头,无话可说,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
何氏喜滋滋地说:“有了这笔钱,加上以前的积蓄,可以建一栋大屋,给柏崽成亲用了。”
倩倩一听这话就有些心酸,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回娘家都说不定呢,自家母亲就只管自己的卖身钱。
不过晚上她躺在床上细想这事时,除了心酸外,发现还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假如嫁给家境稍殷实的读书人家,也只是读书人而已,过了县试不一定能过府试,过了府试不一定能过道试,而何济源可是现成的生员;
二则他家有钱哪,许多人家削尖脑门想进去呢;
三呢,千金难买心头好,两人相互喜欢啊,这点非常非常重要。
虽说以前有憧憬过如何如何,真的到了那个日子,还是忐忑得很。
只是不论如何,也只能如此了,没得选。
家里急急忙忙地赶了套新衣裳出来,算是行笄礼所穿。
请全福之人给她上了头。所谓上头,是将双丫髻梳起来成小髻,以示可以嫁人。
又用一股白线开了脸,边做还边唱开脸歌:“绞脸纹,绞开脸,眉目清秀精神显……”
不仅绞脸上的细毛,还将头发边的短毛也一起给绞了,疼得她呲牙咧嘴,后面也就没细听唱的是什么。
她自己则用桃红色的布赶了套嫁衣,衣缘绣了花,盖头绣了鸳鸯,连夜做了双翘头云头鞋出来。
何氏已经满村请教老人家唱哭嫁歌了,每日有闲就请人教,乐此不疲,合不拢嘴,仿佛不将她嫁出去对不起祖宗一样。
甚至拉了倩倩一起。
何氏也开始给倩倩备嫁妆了,虽然只是一对银镯、两对银簪、一把银锁、两对小银耳环,东西不多,也要到州城去订做。为此,花了她和禹寿一整天的时间。
就连过年,一家人也将她看成了客人,小心对待。
让她郁闷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