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是躺着的,口里的血不要钱似地流出来。看得刘宏是满眼惊恐。
”御医,御医......“刘宏基本上没有听明白林俊在说什么,口中大喊,门口的御医李锋听到赶紧匆匆忙地走了进来,伸手去握住林俊的脉门把脉。
林俊没有拒绝,他也无力拒绝,任由对方把脉,却是把眼睛看向董太后,董太后也怔怔地看着他,愰惚间,林俊似乎再次看到了那个牵着牛的小男孩,背后那晒谷场中站着一个中年妇女,一双温柔的眼睛正望着自己,她身边还有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正朝自己挥手。
自己这是想家了吗?忽地,三双眼眸完全重合在一起,变成眼前董太后的眼睛,”六月......点兵辞......亲娘,我去当......兵莫......悲伤,那年......许我......红花女,莫等......女儿....守空房。“这几句话是半读半唱用交州(粤语)话说出来的,此时,他真的想家了,却又莫名地想起了那个为他离家出走的公输萍。
”我儿,有何话与娘说?“董太后紧走几步凑了上来,却是无人回答他的话。董太后环视一圈,看向了贾诩,”先生,你可知我儿何意?“
贾诩自是不全懂,但在军中却是与雷大壮有过不短时间的接触,也略为能听懂一些,迟疑道,”听说,将军此番南归,卢中郎帮他求了一门亲事,将军似在说,莫让她守空房。大概是想退婚吧。“
几句话,说得董太后好不伤悲,自己这个儿子,自幼失散,一转眼都定亲了,偏偏还是他先生帮他定的,自己能帮上忙的竟是退婚。眼中的泪水似断线珠帘般滴落。但也没什么时间可以伤心了。刘宏坐在床边上,轻轻握住了林俊的手,林俊的另一只手却是被李锋握着把脉。
李锋其实早已不会把脉了,他心乱如麻,额头上的汗珠如黄豆般渗出。林俊却也不再吐血了,只是目光越来越是涣散,”不可......为难......郎中......“刘宏的看着李锋目光越来越凶,最后化为厌恶,”我不杀你,快滚!“
”哥......呵呵,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子龙......忠勇......云......长......“最后林俊声音越来越低,没了声息。那原来剧烈起伏的胸口不再有动静,刘宏明显觉得手中所握着的手力道正在慢慢散去,那张乌紫色的脸庞正慢慢变得更黑更紫。
刘宏呆立在原地,眼神空洞,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似乎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了碎片,每一片都在滴血。
整个空间仿佛在凝固,时间也随之凝固,空气中只有董太后低低的抽泣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好似只过了短短的数十息,刘宏看着再无动静的林俊,莫名地想起之前要见的赵云,忍不住狂叫,”赵云,赵子龙,为何还不来见我......“
四周毫无动静,只有他一个独自叫嚣的声音。狂呼之后的刘宏似乎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发挥方法,再次大喊,”赵云,赵子龙,速来见我!“
”末将在!“风驰电掣般闯进一人,正是赵云,此刻正单膝跪地向刘宏见礼。刘宏被吓了一大跳,忍不住看了看正行礼的赵云,但却是没看到赵云那张英武的脸庞,映入眼的竟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
那老脸冲着刘宏,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仿佛在向刘宏传递着什么秘密。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被抱怨所取代。
“我说赵云啊,你能不能跑慢点啊!”一边抱怨,一边从赵云的背上下来,用手揉着自己的腰。“你这背着我跑,把我这周身的老骨头都给抖散架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
刘宏看着面前的老者,忍不住狂怒起来。“赵云,你......”
“皇上息怒,此人能救大哥!”赵云不敢废话,直接了当地说道。
见赵云提起林俊,刘宏瞬间消气了,”唉,林将军,他去了......“
闻此言,赵云也不管刘宏是不是让他免礼,整个人窜到林俊的床前,看着满脸酱紫色的林俊,伸了伸手,似乎想去探他的鼻息,却似乎又怕什么,愣是没敢把手伸到林俊的鼻子下。
赵云不敢,但却有人敢,一只干枯又充满皱纹的手伸到了林俊的鼻子下。看着林俊双目中流出的丝丝黑血,喃喃道:”还好,还好,子龙你是对的,还好跑得快,还好.......还好......尚有一刻钟,马上就要断气了。“
复又抬头望着刘宏众人,笑问:“这林俊救还是不救?”刘宏当即大喜道:“救,一定要救!”
董远得到答复后,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一边打开,一边吩咐道,“子龙,你把他衣服剥光,我帮他施针,再去一个人,把那杀猪的和那红脸与黑脸接进来帮忙,其它无关人员全部退下。”
那一刻,董远就是一个挥斥方遒的将军,有条不紊地排兵布阵。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把全部目光全部投在刘宏身上,虽无语,但意思很是明白,只等他发话了。
刘宏挥了挥手,“尔等速速退下。”却又猛地想起另一句话,猛地朝董远喝道,“你方才说什么杀猪的?你竟敢叫一屠夫来此医治林将军?”
董远怪眼一翻看了看刘宏,竟是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停住了手中的活计,既不动手,也不说话,一副我懒得理你,救不救随你的样子。
“子龙,这位可是荥阳毒王董远?他所说之人可是华先生?”贾诩一愣,继而狂喜,一个毒王,加一个华佗,确实是可以大大增强林俊的活命机率。
赵云点了点头,”不但华先生来了,仲茂,云长,翼德全来了,估计快到未央宫门口了。确实是需要人带他们进来。”
”回禀皇上,此人对毒药颇有造诣,号称毒王,对解毒向来颇有心得,而他所说之屠夫便是林将军在渔阳招募的军中郎中,被人称为神医华佗。“贾诩解释道。
刘宏听得一愣,“安敢欺骗于我,此人明明说那人是屠夫......”
“林将军曾言,华神医杀猪,只为更清楚了解人体之结构,在军中确实是帮不少骨头断折军士接上了骨头,堪称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