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还有一线机会可以弥补。在这个紧要关头,孙耀龙注意到了林天那全神贯注的样子,就像是他能用手指让全世界暂停,好奇心驱使着他悄悄靠近,想揭开秘密的一角。
当他的视线落到电脑屏幕上,孙耀龙的眼睛蓦地一亮,就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照得他的惊喜溢于言表。“哇塞,你也太厉害了吧!”这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蹦了出来,满载着敬佩与惊叹。
林天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快飞舞,灵活的动作犹如他在指挥一只隐形的电子乐队,每个按键都在精准回应他的思考,那些软件仿佛成了他麾下的小兵,随时候命,一触即发。而这种游刃有余,全因为他心中早已经熟稔无比的设计思路,无需冗长的思考,只需指尖轻轻跳跃,一个多小时后,一张精细的设计草图就在屏幕上活灵活现地展现开来。
孙耀龙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他难以置信地指着屏幕上那条线条流畅、风格独特的裙子,手指的微微颤抖泄露了他的震撼。“大侠,你还有这等绝技?”话语中既有惊奇也充满新鲜感。
林天则显得相当轻松,吐了口气,双手环抱在胸前,手指交扣,关节的啪啪声如同奏响了一曲微小的胜利之歌。“怎么,‘爱好’是指什么?”他带着点戏谑反问。
孙耀龙咬着手指头,一项项数出来:“电脑,还有设计女装。”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探究。
林天脸上瞬间浮现三条黑线,显然对被贴上“设计女装”的标签感到既好笑又无奈。“随便画画罢了,你的作业做完了吗?”林天的语气虽轻松,却也隐隐透出提醒之意,让正沉浸于惊讶中的孙耀龙一时语塞,尴尬地转开头,随后慢慢地蹭回自己座位上,显然决定收心,认真对付自己的功课。
完成了一个小目标,林天的心情格外愉快。他用手撑着下巴,眼神温柔而坚决,低声道:“好好学习吧,不然下学期就见不到我了。”虽是半开玩笑的话,却不难听出他对孙耀龙的关怀与鼓舞,让孙耀龙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于是,他重新拿起单词本,预备度过一个充实又艰难的夜晚。
林天则重新专注于手头的工作,一件件复刻着自己过去的得意之作。两人在静谧的夜晚相互陪伴,忙到了凌晨两点,空气中弥漫着坚持与汗水的味道。
终于,林天完美再现了那件曾让无数人心动的连衣裙设计,而孙耀龙也通过不懈努力,完成了林天布置的所有学习任务。最后,林天满意地上传了晚礼服的设计图至网店,并且设置了严格的防伪措施,这才安心地进入梦乡。
这段时间,为了更有效地帮助孙耀龙,林天一直与他同住。熄灯后,两人各自躺在床上,夜晚显得格外宁静。然而这份宁静并未覆盖所有地方。
林泰霄的办公室内,气氛沉重。林幼薇、林泰霄与张琼围坐在桌旁,面对着那叠厚重的资料,眉头紧锁,似乎每个字都如山一般压在他们心头。“幼薇,这些都是林瑞麟父母的资料吗?”林泰霄的声音里充满了沉重和不甘。
林幼薇脸色苍白,手中香烟缓缓上升的烟雾仿佛在倾诉着她的忧虑和不安。“爸,我也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她的言语间透露着无法言说的苦痛。
张琼坐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眼前的资料详细记录着林瑞麟父母的一切,那些令人不忍直视的真相。这些资料,正是自楚家回来后,林泰霄与林幼薇日夜搜寻的结果,也是他们这几日深夜未归的秘密。
林泰霄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照片,头埋进膝盖间,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无奈。“没想到,他竟然是那种家庭出身,难怪……”他的声音逐渐减弱,仿佛被沉重的现实所吞噬。
被放下的照片上,一名穿着囚服的男子对着镜头露出了一抹狡黠而嘲讽的微笑,似乎在嘲笑世间所有的道德与法则。而照片下方的文字,直白地揭示了照片主人的身份与过往:“何青光,男,54岁,京海人士,因诈骗、抢劫、诱拐等多项罪名,被京海法院判处无期徒刑。”
另一张照片中,林瑞麟的母亲孙彩莲同样身穿囚服,眼中满是迷茫与无助。与之相配的信息简短而冷酷:“女,39岁,出身不详,被何青光引诱参与犯罪,为从犯,同样被判处无期徒刑。”
何青光,一个来自京海偏远农村的男人,35岁那年通过诱拐孙彩莲并诞下林瑞麟,让这所有的罪孽与悲剧得以延续。孙彩莲在诞下林瑞麟后不久便狠心离开,抛弃了那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从此,命运的车轮开始失控般地滚动。
更让林泰霄与林幼薇难以承受的是,何青光居然与多年前拐走林雨墨的人贩子有直接关联,这一发现宛如晴天霹雳,彻底粉碎了他们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与幻想。
要不是林天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林瑞麟那从未谋面的亲生父母很可能会成为压垮林泰霄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这艘已经在风雨中飘摇不定的小船,再次被卷进无边的旋涡里。
张琼的手轻轻拂过两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的林瑞麟与那两个陌生人的面貌惊人地相似,眉眼间仿佛是穿越了时间的精准复印。这份突如其来的真相,就像命运开了个恶毒的玩笑,把一个本应在泥潭中努力挣扎求生的孩子,颇具戏剧性地推进了十几年的富贵生活中,而真正的少爷,却如同一片孤零零的叶子,漂泊在外,没有依靠。
世事真是变化莫测,让人难以捉摸!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大变故,林幼薇和林泰霄心里像缠满了乱麻,一时难以消化这份颠覆多年认知的事实。张琼感受到了房间里压抑的氛围,他挺直了腰杆,用坚决的语气问道:“董事长,小林总,我们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林泰霄的手指不自觉地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声音低沉而沉重,透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记得明天提醒我联系楚安康,关于林瑞麟的事,暂时要保密。等他出狱后,送他到离京海最远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以后他的行踪,不需要再告诉我了。”
林幼薇闭上眼睛,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心中纵有万般感慨,却没提出异议。她在心里暗暗叹息,家族的阴霾终究难以遮掩,哪怕林瑞麟从小受林家教养,他身上流淌的那份天生的劣根性,也是林家这方净土洗刷不掉的污迹。也许,他的亲生父母从未料到,他们每一次错误的选择,都在冥冥之中为儿子铺设了相似的错路。
林幼薇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容,这些年来她对待林瑞麟如同亲弟弟一样疼爱,现在回想起来,只感到一阵阵恶心涌上心头。更让她心痛的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她和自己的亲弟弟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悔恨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她多么希望能有时光倒流,狠狠地质问那个曾经被蒙蔽的自己!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过去的,就像倒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第二天清晨,第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地照在楚安康和方子墨共进早餐的桌面上。手机短信提示音此起彼伏,吸引了方子墨的好奇。
“安康,你今天特别忙吗?”她关心地问道。
楚安康同样一脸不解,拿起手机查看,“是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放下了餐具,楚安康一条条仔细阅读信息,不知不觉,脸上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没等方子墨提问,他就迫不及待地与她分享这份喜悦:“猜猜谁的信息让我的早晨这么热闹?”
方子墨眨了眨眼睛,猜测道:“是紫悦吗?”
楚安康轻轻摇头,笑容更加灿烂:“不对,是林天。”
方子墨露出些许惊讶,“林天?他找你有什么事?”
楚安康卖了个关子,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方子墨,脸上满是鼓励的笑意:“你自己看吧,他说他设计了一条裙子,问我们工厂能不能定制,还说要先付定金呢!”
方子墨半信半疑地接过手机,打开林天发来的图片,立刻眼前一亮,“真的耶!不得不说,这家伙还真有点本事!这条裙子设计得很特别!”
她把手机还给楚安康,问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你打算怎么回复他?”
楚安康想了想,眼里闪烁着赞赏的光芒,“我觉得林天有这份热情,我们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一条裙子而已,小意思,做就是了。而且……”
话没说完,楚安康的手机又响了,他迅速解锁屏幕,笑容更盛,“看样子林天早就有了打算。”
“他说想先支付一部分预付款,等裙子完成后结算余款。不仅如此,他还希望我能帮他销售这批裙子,利润三七分,他来负责找买家。”
“这小子,机灵得很,想得还周到!”方子墨听了,也忍不住觉得林天有些可爱,“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商业头脑,真是难能可贵。但既然要合作,就不能仅仅是帮帮忙那么简单,林天现在是我们正式的客户了。”
“京海那边的服装厂资源我们还是有的,可以介绍他去见那边的负责人,让他亲身参与,了解整个行业的运作流程。赚多赚少不是关键,重要的是让他通过实际操作去理解这个行业,别总是做个外行人。”
否则,就算这次合作成功了,林天对行业的理解也只会停留在表面,缺乏深度。正所谓,给人鱼不如教人捕鱼,传授方法远比直接给予成果更有价值。
楚安康在心里悄悄打起了小算盘,一步步推敲着即将执行的每项计划。他清楚,虽然只是简单地给出工厂的联系方式,但这之后的紧密跟进与细致关怀,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就算结局不尽人意,这趟探索与学习之旅本身就是一段珍贵的经历累积。
方子墨与楚安康之间一个眼神交汇,早餐桌边的空气里洋溢着一种心照不宣后的轻松和谐。他们深深懂得,有时候,探究事物如何演变,比单纯追逐结果来得更加意味深长。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楚安康裤袋里手机的震动声打破。“这大清早的,还真是不让人消停啊。”方子墨打趣道,话里却是满满的暖意。楚安康微笑着,再次伸向那个仿佛永远处于忙碌状态的通讯设备。
“这次会是谁呢?”方子墨好奇地问道。
屏幕上跳出“林泰霄”三个字,楚安康的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两人移到了宽敞透亮的客厅,在方子墨的注视下,楚安康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那头,林泰霄因熬夜而略显沙哑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来,夹杂着一份不容忽视的紧迫:“老楚,你信不信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力量?”
楚安康脸上闪过一抹疑惑,“怎么讲?这又是哪里说起?”
电话那头,林泰霄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借此驱赶连续几日累积的疲惫与重负。他声音低沉,充满忧心忡忡,开始详细叙述昨晚调查到的情况。每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子,掷地有声,击中了楚安康和方子墨心中的湖面,激起片片涟漪。听完之后,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满脸的惊讶,眼中闪烁的是不可置信的光芒。
楚安康慢慢呼出一口气,声音沉着而坚决:“这样看来,你提到的上行下效就成了唯一的合理解释。其他的可能,确实难以站得住脚。”
林泰霄在电话那头轻轻啜了口茶,语气中含着几分无奈:“以前我还觉得你的想法太过偏激,现在看来,如果让林瑞麟在家里继续自由行事,后果怕是不堪设想。我决定,等他刑期满了,就安排他远离这里。”
楚安康沉默许久,似在权衡此举的得失。“你这么一做,他可能会觉得你无情地抛弃了他。”楚安康最终开口,眼中闪着担忧的光芒,“也许,你应该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让他理解你的苦衷。否则,万一他心生怨愤,做出什么极端的事,那就真不好收拾了。”
林泰霄沉思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好,我会安排人去办妥这件事。”言语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仿佛对再见并不抱有何种期望。
电话两头的人寒暄了几句后,通话结束。方子墨依旧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难以自拔,“真没想到,林瑞麟竟然出自那样的家庭。”
楚安康靠着沙发背,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我觉得林泰霄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林瑞麟的出身,更多的是他不愿面对自己过去的失误。接纳并疼爱一个罪犯之子多年,这对他的自尊来说是巨大的打击。他心底,其实在抗拒这个现实。”
方子墨轻叹一声,对林天的同情更深了一层,“我相信你的分析,只是林天这些年,承受了太多不应有的痛苦。”
楚安康没有说话,他的内心也是百感交集。但他明白,当下最要紧的不是感慨过往,而是帮林天正面未来,走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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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时分,管理所医院内,林瑞麟从沉睡中慢慢醒来。微风轻拂,带给他一丝凉意,使他不由得颤抖起来。转头之间,那张熟悉而又令人反感的油光满面的脸映入眼帘,渐渐靠近。
“林瑞麟,你醒啦!”那张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我一直在这儿等你。你从昨晚就开始昏睡,真是担心死我了!”
林瑞麟脸上的浮肿已经大为减退,他没有回应那女人的关心,自顾自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下移,发现自己赤裸着上身。虽然身体不如林家其他成员那样健壮,但在这样一个囚禁的环境中,能保持这样的体型已属不易。
身边的资深护士,一个在监狱里度过大部分职业生涯的女性,只有在少得可怜的假期里才能短暂逃离这片阴郁之地。她的日常,就是与那些触法犯纪、面目可憎的囚犯打交道,这份工作背后的辛酸与坚毅,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