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知道吗?这点疼啊。”
“跟那天,我躺在产房里,下体撕裂的疼,完全没得比啊。”
“那个时候........”
“我看着产婆拿着一把剪刀,想要剪开我的血肉,将孩子从我的肚子里取出来,我好怕,特别害怕,一边恐惧,一边又安慰自己,孩子能活着也很好。”
“可那个时候我已经疼麻木了,我知道,那把剪刀落在我身上的那刻,或许还比不过我生孩子的痛,这算什么呢?破点皮算什么呢?”
“我是怎么了?”
“怎么难产的时候痛得撕心裂肺,我都能坚持,可脚掌磨破点皮,累了点,就喊着自己不行了?我究竟是怎么了,明明那种痛,要痛数万倍啊!!”
上山的路是很累很累啊。
脚掌磨破皮也很疼很疼。
可是——
若是跟那日在产房里的难产比起来。
若是跟用剪刀活生生剪开下体比起来。
赵姨娘想。
这点疼,不过是万分之一,不过是毛毛细雨,可她连难产都能熬过去,怎么这点苦这点累就不行了呢?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这一路,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恐怖跟荒唐的想法!
这天下,还有什么疼痛,比难产,比活生生撕裂下体还要痛的?
她怎么就坚持不了了?
“哭吧哭吧。”
“因为在今天之前,没有人告诉你,除了嫁人生子之外,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沈帷拍了拍赵姨娘的后背,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她轻轻地安慰说:“你从未见过山顶的风景。”
“生活在这片土地的她们。”
“也未曾见过。”
“她们以为,山顶是洪水猛兽,是万丈深渊。而宅院,是安稳,是依靠,是所有人终其一生的美好。”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宁可喝下落子汤,也不愿意留在侯府争夺谢屿川的宠爱了吗?你明白,我为什么拼尽全力要离开了吗?”
“练体能很苦,拉弓挥剑也很苦,开蛋糕铺子更苦。”
“可,待在侯府,就不苦了吗?”
“就像你今天走过的这条山路,过程那么累那么痛,可这点累跟痛,跟你难产相比,跟你躺在床上等着谢屿川决定你是生是死的时候相比呢?”
“还觉得痛吗?”
赵姨娘抱着沈帷的身子,嚎啕大哭。
她不停地摇头,像是要将这段时间的屈辱都哭出来:“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沈帷,你是对的,你才是对的。”
“呜呜呜........”
“不是我是对的,而是我做的一切,是我这个灵魂想要的。”沈帷纠正道。
“而现在,变成你也想要的了。”
小满坐在草地上,哽咽地抹着眼泪。
哭累了,小满就躺在草地上。
仰面望着天空。
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温柔拂面的微风。
明明侯府也是这样的视觉,明明是同一片天空,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小满就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愉快。
她喜欢这种感觉,好喜欢好喜欢。
她想,
若是为了以后有一天,可以一直这么躺着看蓝天,吹微风。
她好像也可以放弃名分,放弃侯爷的宠爱跟富贵,因为,相比宅院那种战战兢兢的日子,这种自由是没办法用物质去弥补的。
“小满好像睡着了。”沈帷扭头一看,发现小满嘴角挂着笑容地睡在了草坪上。
“沈帷,以前的事情,对不起。”
“没关系。”沈帷灿烂一笑:“我原谅你了!”
“你........你这么好,我又想哭了。”
“奥,对了沈帷,你渴吗?我刚刚看到那个位置,有果子,好像是棵很高很高的果树........”
“想吃?”
“有点。”
“我去把它们射下来。”
“你行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一天。
沈帷站在山峰上,望着耸高的果树,迎着阳光,拉开弓,搭上箭,半眯着一只眼睛,对准了树干上的果实。
赵姨娘期待地站在沈帷身边,眼巴巴地望着树上的果子。
“铮!”
“铮!”
“铮!”
这一幅画面,赵姨娘可以记一辈子。
同样的。
隐藏在不远处的一道修长身影,将眼前的场景尽收眼底。
穿着宽松道袍的年轻男子藏在树后,眼中满是柔情与绻缱地看着沈帷,看着她脸上挂着轻松喜悦的笑,看着她跑,看着她捧腹大笑。
看着她被阳光沐浴,
看着她意气风发。
男子手中捏着一串佛珠,嘴角扬起一抹庆幸的弧度:“帷帷,好久不见。”
“主子,您一路不停歇地赶过来,不见吗?”身旁气势凌人的下属看了一眼沈帷,恍了几秒的神后,才收回目光恭敬询问。
“不见了。”
男子轻笑了一声:“我就远远地看她一眼,一眼,便够了。”
“您这么珍爱沈姑娘,见不得她受半点苦楚,为何不直接将她从谢侯爷的手中抢过来?”
“谢侯爷已经有正妻,沈姑娘跟着他,连一个名分都没有。”
“属下当真不明白,以您的身份地位,处处强于谢侯爷数倍,您眼中又只有沈姑娘一人,必定能给沈姑娘最好的生活,保她一世荣华。”
“为何........不让她看到呢?”
下属将这段时间憋在心中的话,全数吐出。
可男子的眸底却黯淡了下来。
他捏着佛珠的手转动,珠子一颗一颗地从指尖滑过,他的瞳孔里,仿佛只容得下沈帷明艳张扬的身影:“我给不了她最好的生活。”
下属摇头:“这普天之下,您都给不了,怕是没有人能给得了了。”
“外人求之不得的荣华,在她眼里,不值一提,所以我给不了。”
“将帷帷从侯府带走,抢到我的手里,无非是让她从一个囚笼跳到另一个大点的囚笼而已,她该是自由的,不该如此的。”
“谢屿川也好,我也罢,都是枷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