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气!”
忽然!一个高昂的声音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空慈带着妙言大步走来,身后还跟了十余个内门弟子。上井见状,眼前一亮,腰板一挺便要说话,空慈手一摆,示意他住口,到嘴边的话才咽了回去。
风击鼓面色骤变,先是一惊,随即悲中带喜,目光一转,望着自己殷红的指甲,用傲慢的口气说道:“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
空慈面色严肃,冷哼一声道:“风击鼓!你也算江湖中人,不思弘扬江湖正气,反而凭借自身美色,魅惑男人,为江湖所不齿。”
风击鼓不怒反笑:“我哪比得过空慈师太,谁不知道您是十里八村,德高望重的乡愿。”
风击鼓看似夸赞空慈,其实满满讽刺之意,夫子曰‘乡愿德之贼也’。空慈哪能不懂,当即冷哼一声,道:“你少在这里挖苦我,你伤了我的弟子,我饶不了你。”
话到此处,妙言等人迅速把风击鼓围拢起来,风击鼓扫了众人一眼,倒不紧张,似笑非笑的说道:“弟子?怕是亲生的弟子吧。”
空慈闻言大惊,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保守几十年的秘密,竟被风击鼓一语道破,当着众弟子,她也不敢表现得太过吃惊,随即怒道:“一派胡言!给我拿下。”
众弟子拔剑便杀,风击鼓身影一闪,使出随影随行,身如蛟龙盘柱,转眼间!便将十余名弟子打倒在地。妙兰看出其中端倪,走到空慈跟前劝道:“师父!是不是问清缘由,在动刀枪。”
空慈强压怒火道:“她这种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风击鼓嘿嘿一笑,道:“是啊!把我的口封了,一了百了,你依然德高望重,还得一个为民除害的美名,又何须听我多言。”
话到此处,空慈若强行动手,便有封口之嫌,当即道:“纵然我的徒弟有不道之处,我鸡鸣寺也有清规戒律,还轮不到你动手。”
风击鼓柔声道:“看样子!你是铁了心要周全他,果然!有其母必有子。”
空慈脸色一变,见弟子不是对手,风击鼓的口封不住,当即怒道:“血口喷人!不错!我曾救过上井,上井也曾认我做干娘,他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自然不会护短,有什么话你就说。”
风击鼓忽然转向江寻,道:“江公子!劳驾你把当年不堪回首的事说一说。”
江寻一惊,随即说道:“我无心牵扯风姑娘的恩怨,承蒙风姑娘瞧得起,我便说我所闻,十六年前!风姑娘曾是熙南巷的王家大小姐,因被奸人所害,最终被人唾弃,不容易家族,才沦落红尘……”
话到此处,众女尼皆惊,空慈更是脸色变得发白,青筋暴起。
江寻话风一转,道:“当年之事我也是略有耳闻,不过!那奸人是不是上井师父,我就不敢断言了。”
江寻心里明白,当年的奸人确实是上井,只是不想牵扯他人恩怨,所以才不肯断言。
“冤枉!冤枉……”上井自然不肯承认,拽着空慈衣袖不断高呼。
空慈一甩袖袍,将上井推翻在地,随即说道:“风姑娘!当年害你之人,若是我徒弟,我绝不护短,依着清规戒律他也必死无疑,你若是信得过我,你跟我去鸡鸣寺,我公开审她,还你公道如何?”
风击鼓闻言,睁大了眼望着空慈,心中有些后悔揭空慈的短,没想到空慈如此深明大义,心头感动,嘴唇微微颤抖,迟疑道:“你既然如此说,我便信你一次。”
说着便要跟空慈走,忽然!空慈双臂一推,使出袈裟伏魔功,身上袈裟飞出,如同一张网,将风击鼓死死缠绕,空慈突然偷袭,风击鼓措手不及,空慈双掌劈出,啪的一声,砍在了风击鼓双肩之上,风击鼓惨叫一声,当即跪倒在地,上井见良机难得,从小尼手中抢过一把剑便向风击鼓背心刺来,只听噗的一声,这一剑正中风击鼓左腰。
事发突然,众人皆被惊住,风击鼓恼怒之下,乌黑秀发再次变得赤红,她仰天长啸,猛地发力一转,将长剑折断,随即灵气迸发,双臂一撑,一声爆破声响起,袈裟被撕的粉碎,风击鼓恼怒之下,一掌击向空慈,空慈接了一掌,连退数步。随即风击鼓又一掌拍在自己腰间,登时!一股劲力席卷腰间,那把插在身后的断剑被力道所震,从腰间吐出,随着断剑离开身体,鲜血飞溅而出,那断剑似飞镖一般,向上井射来,原来风击鼓恼怒之下,冒着失血风险,将那断剑打出体内,就是为了击杀上井,上井见状,早就溜之大吉,眼看断剑袭来,便要躲闪,猛然间!身体一僵,身体仿佛抽了筋,动弹不得,他一愣之下!那断剑便到胸口,只听噗得一声,断剑刺入了上井胸口,上井狰狞的表情僵在了脸上,随即倒地。
空慈望着上井倒下,心如刀绞,转身在看风击鼓,风击鼓已然不知所踪,只留下一摊鲜血。
空慈压着悲痛之情,吩咐众弟子离开,妙言带着众人离开,妙兰与江寻对视一眼,随即各奔东西而去,眼见众人远去,空慈嚎啕大哭……
空慈嚎啕两声,却猛然忍住,一个脚步声响起,她扭头一看不是旁人,正是阮丁,随即泪眼纵横,一把扭住阮丁胳膊,指着地上的上井,撕心裂肺的吼道:“你看清楚,这是你儿子。”
阮丁闻言,身体一软,跌坐在地,泪水潸然而下,他伸出颤抖的手,摸着上井的头,半晌才发出吭吭的哽咽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空慈哽咽的说道:“当年!你一走了之,可曾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得?因为你,我们的大儿子至今下落不明,二儿子却又死于非命。”
说到此处,空慈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原来鸡鸣寺是空慈祖传下来的产业,她本与阮丁情投意合,因为父母的反对,她也舍不得这份家业。阮丁不想长久保持这种见不得光的夫妻关系,二人协商无果后阮丁毅然决然离开。
阮丁伸那双慈父的大手,摸着上井面门,给上井捂上了双眼,沉默良久,叹息道:“我早已退出江湖,为何江湖上的恩恩怨怨还是接踵而至?”
空慈泪眼汪汪的望着阮丁,问道:“这么多年,你可曾后悔过?”
阮丁回道:“我时常悔恨,我们两人相识本就是错,还生下两个孩儿,更是大错特错!”
空慈道:“你就为了这个悔恨?你离开我,有没有悔恨过?”
阮丁吟道:“一杯浊酒解千愁,两行清泪眼中流。奈何孤身坎坷路,醉梦今生无尽头。”
空慈见他说的深情款款,心中一软,问道:“你愿意回来吗?”
阮丁抬头望着空慈,回道:“你我都不在年少,我们背负了太多罪恶,几十年的悔恨,已让我心如磐石。”
空慈忽然激动的说道:“我们可以重新来过,我可以把鸡鸣寺变卖,忘掉这里的一切,跟你去纵情山水,去完成我们未了的心愿。”
阮丁道:“许多事!都是一时冲动,才铸成大错,不是我们不够相爱,只是……我们走的已经太远了。”
空慈道:“我知道……当年是我父亲反对,所以你负气离开,我并不怪你,可如今……”
阮丁闻言,空洞的目光对着碧蓝的天空,说道:“十八年前,你父亲找过我……”
空慈目瞪口呆的望着阮丁:“什么?”
阮丁借着讲道:“他找到了我,求我原谅他,并且让我回到你身边,说你为了我,多次寻短见。”
空慈瘫坐在地上,年轻时自己也是一般的任性,空慈精神恍惚,若有所思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回来?”
阮丁沉吟道:“那时!我已经成婚了。”
空慈心中一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回过神,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阮丁默然的摇了摇头。
空慈吃了一惊,一脸幽怨的说道:“你都娶妻生子了,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阮丁脸上闪过一抹伤感之色,随即眼见泛起了泪花:“后来……家破人亡,还是变成了孤家寡人……”
空慈一惊,忙追问:“怎么回事?”
阮丁目光暗淡欲哭无泪,深沉的说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空慈有种不祥的预感,逼问道:“到底是谁?”
阮丁沉吟片刻,道:“你应该知道,父亲在占领鸡鸣寺之前是山贼!”
空慈彻底瘫软在地,虽然预想到了这个结果,但从阮丁口中说出来,还有有些无法接受,她神情恍惚的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他临死前,说对不起我,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把你赶走而后悔……没想到……他罪恶滔天至此……”
阮丁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道:“有些过错是无法弥补的,我们终究逃不过命运的摆布。”
空慈发了疯似的吼道:“我没有这样的爹,他悔了我的一生,也毁了你的一生。”
阮丁望了一眼上井,转身离去,枯黄的落叶在他脚下,发出沙沙声……
空慈瘫坐在地,魂不守舍的傻笑起来,骤然间!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席卷全身,不住的打了个冷颤:“我苦等了几十年,原来结果早已注定,哈哈哈……”空慈发疯似得,苦中带笑。
阮丁脚下一顿,此刻他已心如死灰,冷声道:“你以后不要在来找我了,我也不想见你了。”
空慈身子无助的颤抖,倒抽一口凉气,随即仰天大笑起来,阮丁脚步坚毅,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