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静静地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刚刚黄郎中说的那些话,她全都听到了。
“致儿,梅英啊,娘这身子骨怕是不行了。”
“娘,不要这么说,等一会儿吃了药您就会好起来的。”
林秀才紧紧握住林老太太的手,让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庞,涕泪纵横。
林老太太吃力的回握儿子的手,眼神平静慈祥。
“儿啊,娘身体怎么样,娘自己还能不清楚吗?反正我也活够了,早该去找那撇下我的死老头子了。致儿你和你大哥都是好样的,娘也没什么好为你们操心的了,就是……”
林家大伯林骏家的一儿一女已经娶亲嫁人,不用她再操什么心,现在她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儿子家的一双孙女,尤其是林雁语。
“娘这身子骨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知知和霞霞打过了年就要十七了,一旦娘不争气走了,让她们俩守孝三年,就二十岁了,哪里还找得到好人家,岂不是娘耽误了她俩?咳咳!咳咳!”
说着林老太太剧烈咳嗽起来,林父林母又拍又抚才让林老太太止住。
“娘,别说了。”林母眼眶泛红,轻声劝慰道。
“不,我要说,这件事越快越好,你们别让娘走的不安心,梅英你赶紧去托名声最好的媒婆,一个月内把她俩的亲事定下来,我要是走的快,你们就赶紧趁着热孝给她们把亲事办了,若是老天爷可怜我,让我死之前见到知知和霞霞成亲,娘也算死而无憾了。”
“好,娘,我们答应你,我等一下就去找媒婆,一定给知知找一个让她满意,让您也安心的好夫婿。”
林老太太趁着清醒一直在强撑着,听到儿媳妇的保证,又虚弱的昏睡了过去。
林雁语一直站在门外没有进去,等到李宴齐将药取回来,只流着泪接过药包去灶房熬药去了。
李宴齐见林老太太房内林秀才夫妇和林家大伯母李氏哭作一团,知晓林老太太这是又昏过去了,这个时候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默默的跟着心上人去了灶房。
“今天辛苦你了,衙门应该还有事吧?你先回去吧。”
林雁语知道他跟进来了,将药放进陶罐里,一手拿着蒲扇扇风,一边背对着李宴齐擦眼泪,她现在只想自己静静。
李宴齐体会到了她话中的逐客之意,迟疑道:“行……那我……我先走了,有什么需要,记得带个话去镇上。”
当天,林父林母林雁语彻夜未眠,留在林大伯家守着一直昏迷着的林家老太太,在城里做事的林大伯林堂哥也连夜赶了回来。
就在众人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的时候,次日清晨,林老太太睁开了眼睛,林雁语将一直温着的药喂了进去,像是晒蔫了的庄稼被浇了水一样,奇迹般的精神头竟好了起来。
她看着众人红肿的眼睛,眼底的黑眼圈,心疼又欣慰。
“致儿带着梅英和知知先回家去休息吧,下午再过来也不迟,你大哥回来了,娘这边暂时也不用你们做什么。”
“娘说的对,小弟,我先送你回去,你身子弱还受伤了,病了就麻烦了,养好精神下午再过来,我先送你回去。”
林大伯林骏是个中等身材微胖的男子,一张圆脸看着很面善,他此时有些心疼的看着弟弟,附和着老太太的话。
林秀才受伤又彻夜未眠,早有些撑不住了,知道这个时候他病倒了,就是在给大家添乱,内心自责又理智
“好,那就辛苦大哥了。”
待回了家,林秀才还未等妻子擦洗干净,撑不住睡了过去。
林母心疼的摸了摸丈夫的额头,转身去了女儿的房间,见女儿也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了,有一种一天兵荒马乱终于能喘口气的感觉。
“知知好好休息,下午咱们再去看你奶。”
“知道了,娘,你跟爹也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林雁语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乖乖的回道。
林母帮女儿关上了房门,却没有回卧房,打了一盆水洗脸,梳洗完毕后,将大门轻轻带上,转身去了镇上。
云龙镇,青云巷,一棵半死不活的老杨树后,有一座盖得体面青砖小瓦房。
林母整理衣着,脸上强带笑意,走上前去扣响门环。
“谁呀?!这大清早的……”
一名穿着鲜艳的女子过来打开了门,见到门口站着的林母,有些不耐的胖脸,骤然挤出一朵大大的笑。
“是您啊!秀才娘子,快请进!快请进!”
女子亲如姐妹似将林母带到了正堂坐下,“桃儿,去把今年新得的上品龙井泡来,来贵客了。”
林母受宠若惊,连忙客气说:“王媒婆,你看你这是干什么,我是个粗人,当不得,随便上一杯茶水就好了。”
王媒婆口中说:“有什么是你秀才娘子当不得的。”
心里默默的加了一句:你可是我的大财主啊。
看到林母登门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飞向她,就是她要先探探话风,揣着明白装糊涂。
“秀才娘子,不知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母敞亮的很:“我家知知年龄也不小了,十里八乡都说你王媒婆厉害,牵线了很多对佳偶,我想托你帮她物色好人家,事成必有重谢。”
王媒婆眼睛精光一闪,顿时来了精神。
“你家知知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模样不用说,说是我们云龙镇第一美人也不为过,性格更不用说,难得的是还识文断字,你放心,就包在我王银花身上,我肯定有让你们满意的良婿。”
林母心里欣慰又自豪,心里极度认同她说的话,嘴上还要谦虚:“哪里哪里,就是个丫头,言重了。”
王媒婆自女儿桃儿手中接过茶,放到林母面前,去柜子上拿下一本厚厚的簿子。
“适龄的儿郎都在这里了,我将那些好的挑出来与你说。”
林母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心情喝茶,视线追随着那本姻缘簿,一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