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齐撩开帐子,他像是一个吸人精气的妖精,整个人连发丝都在发光,他利落的穿好衣服。
“你再多睡一会儿,饭菜在厨房蒸笼上,等下有什么要干的,可以吩咐那个婆子帮你做,今天你就随便逛逛吧,我出门了,在家乖乖的。”
李宴齐俯身,在她的额头吻了一记,转身走出房门。
他甫一出大门,等候多时的马细鬼一脸荡漾的迎了上来。
李宴齐一脚踹他屁股上:“别做这个怪模怪样的鬼样子,事情怎么样了?”
“大哥,是好消息,刘成这老小子,啧啧啧,他要完。”
“哦?怎么说?”
“我们的人从昨天一直跟着刘成,没想短短几天内能查出什么眉目,可你猜怎么着?”马细鬼兴奋的眉飞色舞的。
“再卖关子,小心老子把你屁股踹烂。”
“大哥别急嘛,听我说,这刘成昨晚三更天,乔装打扮,摸黑进了镇东头黄寡妇家!”
李宴齐思索了一下,浓黑的眉微皱。
“我记得这个黄寡妇,可是有贞节牌坊的。”
“是的,大哥,最致命的还不是这个。你说这刘成搞谁不好,去搞她?难不成那寡妇是天仙儿不成?”
“就这种货色,也敢来惹老子,老子最烦的,就是这些管不住下半身随地撒尿的人。”
李宴齐发出一声轻嗤,脚步一转,开始往县衙走。
“走,去找董知县喝杯茶,好好的聊聊这黄寡妇。”
*
林雁语又躺了一会儿,缓过身体的酸痛感才起身。
去厨房喝了一碗汤,恰好见到在园中洒扫的刘婆子,就跟刘婆子聊了几句。
知晓她有个卧床的老伴,就一个儿子前些年出意外没了,对于能来李宅做工赚点钱很是感激。
刘婆子去收要洗的衣物时,林雁语眼尖的发现放脏衣服的筐子里,她的肚兜没在里面。
她以为是李宴齐昨天收拾的时候忘了,就去房内寻找,结果连床底下都找了,也没有找到。
面上一热,心里面怀疑是不是被李宴齐给拿走了?
坐在床边,愤愤的骂:“这色痞!”
现在肚兜少了一个,也不知道那色痞会不会还,她便打算去镇上,扯点做肚兜的绸布和绣线。
从李宅到镇上也不远,走路半个时辰,她从昨天下午一直躺到现在,睡得身体都发酸了,正好出去活动活动。
刘婆子问她要不要陪她一起去,林雁语知道刘婆子中午还要回去给丈夫做饭,体贴的拒绝了。
*
“夫人,买点柿饼吧,夫人。”
被唤作夫人,林雁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现在已经嫁人挽妇人发髻了。
她本来不想买,家中她娘做了好多吃不完,还送了左邻右舍许多。
但看卖柿饼的老人,满脸沟壑,瘦弱萎靡,无神的双眼祈求的看着她,起了怜悯之心。
“给我来两斤吧。”
“谢谢夫人,祝夫人夫妻恩爱。”
林雁语接过荷叶包好的柿饼,去往卖布料绣线的区域,路过锦绣阁时,顿住了脚步。
想到自己那精妙绝伦的嫁衣和喜被,林雁语觉得出于礼貌,路过此地,理应去谢谢金娘子。
她踏入锦绣阁时,看到金娘子和两位女客,坐在专门会客的区域说着什么,她便假装是顾客,去展架旁闲逛,没想过去打扰。
没想到金娘子见到她,竟丢下了手上的两个客人向她走来,笑着说:“是李夫人吧?你是想要制衣还是买成衣?”
林雁语有些讶异,她竟然一眼认出她是谁。
朝着金娘子行了个全福礼,温声道:“我来这趟不为别的,感谢您做的嫁衣和喜被,非常漂亮,我很喜欢。”
金娘子爽朗的大笑:“我还当是什么呢?既喜欢我的手艺,你可要常来找我说话,我最喜欢你这种年漂亮的小媳妇了。”
林雁语喜欢豪爽的人,金娘子直来直去挺对她胃口,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一定一定。”
“还有李夫人手上的那些蜀锦,你要是想做成成衣,一定要送我这里来,我可是眼馋许久了。”
这时,金娘子的那两位顾客起身走了过来,年轻那位女子向林雁语打招呼。
“林大姑娘,许久不见,最近可好?”
竟然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尹佳琪,她身后是满脸尴尬的尹夫人。
尹夫人的头发好似还没有长好,跟着干巴巴的喊了声:“李夫人好。”
出于礼节,林雁语点头回礼。
“尹小姐好。”
“我哥哥要定亲了,我与母亲过来给他做喜服。”
林雁语微微垂首,祝福道:“那便提前祝尹公子新婚大喜了。”
她心中想的却是,距前世尹家父子殒命的时间好像不远了,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发生改变?
不过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尹家既做出了想害她名声这种腌臜事,她没有报复回去,已是最大的仁慈。
与金娘子道别,买完要买的东西往家走。
走到街口时,一对祖孙映入她的眼帘。
皮包骨头的老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同样皮包骨头的孩子,那孩子眼睛大的有点吓人,渴望的看着她手中的柿饼。
那眼神像刀子,割得人心里难受。
来往的,有许多行人,但没有一个停下询问。
林雁语叹了口气,转头走向旁边卖馒头的摊子。
老板娘观望了许久,知道她的意图,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对祖孙是茂州逃难过来的,我们这里陆续来了很多这样的难民,夫人你管不过来的。崇州知府已经下令关城门,不允许难民进城了。现在大家都朝不保夕的,哪里还有余粮,去可怜别人?米行都快关门了。”
提着比往日贵了三倍的馒头,林雁语心情沉重。
她知道她管不了那么多人,但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
将手中的馒头和柿饼,递给了那个一直看着她的孩子,孩子接过馒头和柿饼,极其有礼,细声细气的道谢:“谢谢仙女姐姐。”
孩子将馒头递给自己的祖母,示意她吃。
那老妇人抱着孩子,用瘦的只剩骨头的膝盖跪了下来。
“夫人大恩,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林雁语只觉得心酸,对老妇人说:“镇子正南边有个救济堂,你们去看看吧。”
“我们已经去过了,夫人有所不知,难民太多,那个救济堂早就没有人去管了。”
林雁语沉默了下来。
老妇人抱着孩子,双眼麻木地躺回了原处,“能活一天是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