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语合眸躺在软褥上,懒懒的摸着鼓鼓的小肚子,哀叹:“好撑啊,早知道不吃这么多饺子了。”
都怪伙房包的饺子太好吃了,一个个圆圆胖胖,皮薄馅大,一口咬下去鲜香的肉汁直接在口中炸开。
她还没觉出什么,就吃撑了。
李宴齐叹了一声,从她身后探身过来,修长的大手落到她饱胀的腹部,轻轻的给她按摩消食。
“二木是饿死鬼投胎,那你就是小猫儿投胎,他吃了五碗半都还嫌吃不够呢。”
林雁语被说的有点羞赧,感受着腹部轻柔舒适的力道,控制不住发出了几声哼唧,怕李宴齐笑她,掩饰性问:“二木和细鬼,他们好像……跟常人有异,你怎么跟他们认识的?”
按揉腹部的大掌一顿,身后的人沉默了下来。
灯芯“啪”得炸了一声,声音在静谧的夜倍加明显。
林雁语感受到气氛的凝滞,掀开卷翘的羽睫,朝身后瞥去。
她黑亮的眸中氤氲着惶惑,强笑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也就随口问问。”
李宴齐躺下,将她拥进怀里,安抚性的拍拍她脊背,“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叹气道:“你知道细鬼为什么这么瘦吗?”
林雁语抬起乌黑灵秀的眼睛,眨了眨:“不知道。”
她回想:“细鬼好像一直如此,我第一次见他时,心里还是很害怕的,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瘦的人。”
李宴齐拍了拍她的背,缓声道:“那是你没见过刚来云龙镇的他……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童子血。”
林雁语脸色微白,似想到什么,有不好的预感:“传闻童子血可壮阳固精,延年益寿……是直接去喝童子的血吗?”
李宴齐嗤笑一声,大手轻抚着她腰背,说道:“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痛快。”
“但真实童子血,却是选取命格至阳的男童,每日灌食汤药,不允食用任何除配置汤药外的食物,如此过七七四九天,便可饮用男童的鲜血,或食用男童。”
“!”
林雁语明亮的眸,漫上一层水雾,“所以,细鬼?”
“汤药灌服放血之痛,细鬼经历了三年,在要被食用前夕,他趁肢解他的厨子如厕的功夫逃了,一路辗转流落到了云龙镇。”
“他的脾胃,已被那些不知所谓的汤药,完全摧毁了,我捡他时,也是因为好奇为什么骷髅竟然可以活着。那时,细鬼还跟我说他以前是个胖墩,我很难想象。”
林雁语眼中蓄满的眼泪,珍珠一样砸到了李宴齐麦色的胸口。
她哽咽:“太残忍了!如果细鬼没有逃出来,是不是就已经、已经被人吃了,究竟是谁要这么残忍?”
李宴齐用拇指擦去她溢出眼眶的泪珠,说:“细鬼没有透露,他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他。他现在的身体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已经好多了。”
他将怀中的女郎抱的更紧了些,大掌安抚的轻轻拍打着,“好了,别哭了,要听的人是你,哭的跟水牛一样的人还是你,二木的事你还是别听了,免得你给家淹了。”
林雁语不服气的抬起头,张着湿漉漉的睫毛,瓮声瓮气道:“你才是水牛呢,我要听!”
李宴齐看她这人菜瘾又大的样子,无奈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呀你,二木的故事就简单多了,二木小的时候摔坏脑子,当时因为年纪小,家里人看不出来,但年岁渐大之后,他家里人就发现了,把他带到乱葬岗遗弃了,在乱葬岗那种地方如果想活下去……”
李宴齐顿了下,接着道:“他的智商停留在了三岁,而三岁稚童的世界里本来就只有吃,还因为……”
“所以,给他一把土,他都能吃得下去,是以,正常食物对他来说,那就是人间美味。”
李宴齐见她眼眶红红的又要掉小金豆子,立马大声说:“对了!”
林雁语正沉寂在难过里,冷不防被吓得一激灵,眼泪还在眼眶中打晃呢,就呆呆的问:“什么?”
“董北成的婆娘,今天在迎客居是不是惹你了?”
李宴齐浓黑的眉毛下压,两只眼睛不善的盯着床帐顶,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拍抚着怀里的女郎。
林雁语果然将伤心事儿给忘了,睫毛湿漉漉的说:“是,买黄酒的时候遇见的她了,发生了一点口角。”
李宴齐:“看来是我最近太给他们脸了。”
“你想干嘛?”
林雁语骤然翻身去看他脸色,略有些不安的说:“你不用去对董二夫人做什么,她今日没在我这讨到一句好,反而被我说得哭着离开了,唉,说到底她也是个极可怜的女子,不过……”
她有些困惑的:“你认识董二夫人吗?”
*
董二夫人本名王瑞霞,是青州滑县一个富商的二女儿,家中颇有资财。
她父亲为了跟时任滑县县丞的董西成攀上关系,就把她嫁给了董北成这个薄浪货。
董北成初时对她新鲜了两日,之后直接丢开手,成日与良家妻、富家妾、妓女粉头相好鬼混。
一个月宿在家中的时日不过二三,不过如今王瑞霞倒宁愿董北成一直宿在外面,最好一天也不要回来……
“王瑞霞!王瑞霞!”
坐在正厅里的王瑞霞猛然一惊,身子觳觫的像是秋风中的枯叶,牙齿不受控制的撞击,发出“咯咯”的声音。
董北成东倒西歪的,怀里搂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妓女,正往厅里走。
他摇晃着在厅里站定,指着王瑞霞说:“嘿嘿,爷的乖乖小凤琴,看到没!这、这就是我那个木头婆娘,王瑞霞!哈哈,爷不骗你,她在床上真的就跟一头死猪一样!”
“还是你知情知趣。”董北成挑起小凤琴的下巴,在那艳红的唇亲了一口,大笑道:“爷带你回来,就是让你教教她,怎么伺候爷。来……”
董北成伸手去扯小凤琴外裳,王瑞霞牙齿打颤着站起身,欲离开正厅。
“爷让你走了吗!”
董北成一把扯过她的头发,“给我看着!”
王瑞霞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想起她娘跟她说:“男人都一个样。”
可是,她想跟她娘说:不是的!根本就不是的!
董北成垂涎三尺的头牌歌姬,送到李宴齐嘴边,他都没看一眼。
还叫她、叫她在珠帘后看见他给妻子选首饰,那么的挺拔俊逸、温柔又专注。
那只赤金荷花步摇明明是她先看中的……
凭什么?
凭什么李宴齐的妻子可以这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