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地势低的地方，必有雪坑。地势越低，坑越深。
    现在这个雪坑，就很深。里面的雪，没过了钱多多的腰。
    钱多多绝望地颤抖着身体，仰望着坑外的贺楼战。
    “杀。”钱多多又吼了一声。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
    贺楼战露出不屑的表情，法轮出手，削向钱多多的脖颈。
    钱多多双手紧握金酉剑，把法轮挑飞，吐出一口鲜血，一屁股坐在雪上。
    “来。”钱多多用左手招了招他，嘴动了动，往下吞咽了数下。
    法轮飞过来，金酉剑挡回去。钱多多在雪坑里左右扑腾，总是险而又险地躲了过来。
    到最后，钱多多已是坐在雪地上，嘴里回气丹全部消化。
    贺楼战的气息已经降回凝气九级大圆满，他在站雪坑边缘，防备钱多多逃出去。
    一法轮接一法轮，他隔着二三丈的距离消耗钱多多，比钱多多还有耐心。
    血色法轮飞速旋转，“当”的一声，斩到金酉剑上。
    嗖，钱多多再也拿不住，金酉剑飞了出去，落到雪坑边。
    钱多多瘫软地上，手指贺楼战，“炼灵宗必定灭你贺楼全族！”
    “灭我全族？”贺楼战狞笑起来，“还是让我先灭了你。”
    法轮飞来，钱多多努力躲闪，右腿被削掉一块肉。
    钱多多手指颤抖，想召回落在雪坑边的金酉剑。
    贺楼战一脚踩住金酉剑，“来，让它自爆。”
    他刚想再甩出法轮，眉头突然一皱，拿出玉简，低声惊讶出声，“嗯？怎么可能？”
    贺楼战收到贺楼老祖的传音：炼灵宗开始查这几名外门弟子的讯息，动作快点。
    收起玉简，他飞起一脚，把金酉剑不知踢到哪里去了，厉声喝道，“该结束了。”说完，手握法轮，猛地跳下雪坑，向钱多多头顶劈来。
    钱多多向后挪动了几下，嘴巴半张，像贺楼战锁定自己一样，死死地盯着他。
    “轰”，贺楼战离钱多多还有三尺时，一声巨响在钱多多俩身边响起。
    在贺楼战跳进雪坑时，钱多多此前悄悄藏进雪里的冷焰净雪枪自爆了！
    进坑之后，钱多多所有的表现，抗拒、示弱、挑逗，包括金酉剑被贺楼战挑飞，都是为了这一刻。
    钱多多深信，丹器自爆，近距离自爆，足以带走这个贺楼战。
    爆炸声起，贺楼战自信而凶残的脸突然变得死灰。气浪把他撕成碎片前，他的眼睛露着不可思议的好奇，看向爆炸的方向。他还在猜，这是哪位炼灵宗的雄俊出手了。
    在爆炸中，处在雪坑里的钱多多，像一只巨人脚下的蚂蚁，被巨力狠狠踩了一脚。
    昏迷前，钱多多看向金蟾里的金不换和刘伯离，心里轻声说道，“不换小神童，我来陪你了。刘伯离师父，下辈子再见。”
    ……
    不知过了多久，钱多多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一丝亮。
    “我死了吗？这里是不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幽冥之界？”
    钱多多转动眼睛，转动脑袋，手在身下摸了摸，入手像是泥土。
    “毫无疑问，这里是地底。我死了。”
    哎，钱多多叹了口气。炼灵宗是回不去了，玉一香、王龙羽是见不着了，王美若、黄贵仁也见不着了……
    “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一团微弱而明亮的光出现。
    钱多多定睛一看——刘伯离。
    他笑眯眯地瞅着钱多多，那枯黄的手正慢慢梳理着黑瘦脸上的灰白胡须。
    “你也下来了？”钱多多有些懊恼。玩自爆玩得太过，这是把金蟾也炸没了，把刘伯离也带进地府了。也好，他有伴了。
    “下来？”刘伯离的手停了，“下哪？”
    “咱俩不是鬼吗？”钱多多坐了起来，看了看自己。还好，做鬼时，这身体是完好的，连腿都不疼了。
    “你才是鬼，是顽皮小鬼。我不是。”刘伯离笑了起来。
    钱多多碰了碰自己的身体。“诶，有触感，不是魂体。”
    “哈哈，我还活着！”
    一摸腰间，腰间的金蟾还在。再一看里面，金不换还在，自己储藏的那些灵鸡腿也在。
    钱多多拿出一根，狠狠地咬了一口。真香！
    “是你，你出关了？”钱多多醒悟过来。
    刘伯离点点头。他刚刚出关，就看到钱多多和贺楼战死拼，不等他出手，钱多多便引爆丹器。要不是他修为恢复一大截，他也扛不住这丹器自爆，也只能看到钱多多和贺楼战同归于尽。
    钱多多上前，轻轻碰了碰他，还是魂体，但感觉气息大了许多。“现在什么修为？”
    刘伯离闭关前，是金丹大圆满。他说他吸收五阴还魂丹后，修为能进一大步。
    这一大步，能迈到哪？
    刘伯离乐呵呵地梳着胡子，不作声。
    金丹以上是元婴境。
    “元婴中期？”钱多多大着胆子猜道。
    刘伯离的手没停。
    “后期？”
    刘伯离的头没点。
    “不会进到天人境吧？”钱多多站了起来，脑袋碰到什么，痛得他又坐了下来。
    在炼灵宗，钱多多可没听说谁是天人境。师父要是天人境了，那自己真的可以躺平和摆烂了。
    “天人初期。”刘伯离轻描淡写地说道，“啥也不是。”
    钱多多嘴大张，拍着胸口说，“谦虚过分就是骄傲。天人初期还啥也不是，您这是气谁呢？”
    “这回多亏你了。”刘伯离郑重说道：“谢谢你这个顽徒了。”
    钱多多笑着说：“恶师客气什么？对了，这是在哪？怎么阴森森的。”
    “按你的玉简来看，这地方应该是赤峰山脉。”钱多多身上有任务玉简，也有记事玉简。通过玉简，刘伯离了解事情的经过。
    “还在赤峰山脉？”
    “对。我出关时，你躺在哪，你就仍然在哪。只是再往下几十丈，别人发现不了而已。”
    “我当时怎样？”钱多多又摸了一遍全身。还好，这身上的器材一个没缺。
    “当时，你挺好，还剩了半口气。要不，我也救活不了你。你小子挺猛，凝气七级，敢自爆丹器，和筑基修士同归于尽。”
    “我那永富恒贵功，没白练。这第一层还没练成，要练成了，我能把筑基修士干趴下。”
    “嗯。你这功夫和胆量，十多天不见，都挺见长。你这外出执行任务，怎么连丹药都不带？我还是从那个筑基修士的储物袋里找到丹药，把你救过来。”刘伯离这话里话，也不知道是夸还是骂。
    想想他只是闭关十来天，天赋这么高的徒弟差点送命，刘伯离也是一阵阵后怕。顽徒就是顽徒，有时玩得过了头。
    “我没少带。被人追杀，一路上用光了。”钱多多伸了伸舌头。
    “我看你那惨样，再顺手给你定了定骨，理了理脉。你睡了七天，这才醒过来。”
    “那个贺楼家族现在怎样了？”
    “贺楼家族？”刘伯离反问。
    “赤峰山脉的地主，住那城堡里。”
    “哦。被炼灵宗灭了。你睡着之后，宗里来了不少人，三下两下都把那城堡里的人全屠了。贺楼家族不是好玩意，练的都是邪法。”
    钱多多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灭了就好，解了恨了。
    “那玉一香和王龙羽呢，他们活下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