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店处这数日的热闹,东京城都是心知肚明的紧。柳厨这名号,如今便是宫中后厨那些,也都难以相比。”
任店,后厨
不请自来的金兀术边说边还不忘从不远处橱柜里头拿出些干果作势就往嘴里扔,眼见着一直忙活在灶间丝毫都未有搭话意愿的柳程,金兀术作势也是往跟前凑了凑,扑鼻的羊肉香味弥散着淡淡的辣香滋味,让人着实是忍不住就要咽了咽口水,“柳厨今日,知晓本王要来。”
“王爷尊贵,不该于后厨污糟处久留。后首厢房那头,任店处已安置妥当,且请王爷移步。”
“柳厨这般见外,倒是让本王意外。”
“礼不可废,小人不敢逾越。”
“……”
“这北地蛮夷,如今个个都把东京城当作自个的家,谁尊谁卑,倒是全都忘了。”
“王爷。”
仿若从天而降的赵构满面都是阴鸷,柳程却也迳自从橱柜中拿出早是准备好的汤物奉上,清幽的香味掺杂着似有若无的味儿,让赵构的面色也是多了些波动,“柳厨有心了,今日好意,康王府,定不会忘!”
“……”
“贵人们谈笑间,我等小民,便是没了性命也无人在意。程哥儿,你今日,做的不错。”
“师傅前番替徒儿受罪,是徒儿,对不住师傅。”
“任店处,从来都不是一人说了算。后厨这头,也不例外。那起子小人想要拿我师徒两个做筏子以小博大,却也是催了主意。”瞧着面色已然变了的柳程,孙二娘已是嗤笑出声,“程哥儿,为师可不是轻易就能忍下被人羞辱的良善之人,康王殿下既是你催了主意要拿我师徒两个和任店的脸面给他康王府办事不力找补,后果如何自该是他一人受着。难不成他当真以为,东宫处可用的亲兄弟,就只有他一个不成!”
“阿妹这话如何能说的!”
“阿兄躲着阿妹这许多日,今日倒是想开了?”
“康王殿下,迫不得已,阿妹若为了一时之气乱了大局,谁都保不住你!”
“什么叫乱了大局,朱山,你可别忘了任店处才是你的根基!”
“张大掌柜!”
“行了,那些小子们个个都是不顶事,你这个老的不在难免有疏漏,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任店处可不想招惹那些北地蛮子,你还愣着做甚,费尽心思安排这许久,今日难不成还送不走这些鬼怪不成?”
“……”
“外头二狗领着那些小子处置那河豚如何都上不得台面,老娘这数日可是听闻那南边儿这位北地贵客名下的酒楼那生鱼片便是我宋人吃了也只觉得有滋味,若果真我任店处后厨的手艺还比不得那外来偷师的,传出去,你这任店后厨之主的名声,怕是要全废了!”
“柳程这便出去。”
逆来顺受的徒弟眼见着是故意,冷眼瞧着颇是理直气壮的张氏,孙二娘也是忍不住,“张大掌柜今日对着我师徒两个这般威风,莫不是忘了那日在康王府”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非只是君,皇亲贵胄,捏死我等小民,都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孙二娘,是你一直看不清。”
“大掌柜的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许多弯弯绕。”
“自我父去世我被那死鬼官人算计了去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地界,便是连邻家老妪都能给我脸色瞧,从那时起我便明白,靠人人会倒,凡事,还得自个立得住。孙娘子,你自以为苦楚什么的豆受过,却不知,你到底也是幸运。”
“你这老妇如今老了老了倒是越发有学问,倒是在老娘跟前都摆谱了,还不出去,真打算让那些有的没得都看任店处的笑话?”
“……”
“孙娘子嘴硬心软,怪道那些有心的,个个都要算计他。”
暗处,早是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马扩虽看不清脸面,可话里话外的轻蔑也是轻易就能察觉,柳程拳头早是不自觉捏起,“任店之处,牵连众多,大人若无事,还是趁早离开为妙。”
“亲生父子,血脉相连,便是人前再如何不妥,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道理,也是个人都能明了。我父虽有许多对不住的地儿,可如今年岁渐长,我也渐渐明了,若是我当初是他这般,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身边的人呼吸越发急促,不请自来的马扩也是低笑出声,“今日柳厨领着本大人来任店这处秘密地儿,也是将本大人当作自己人,这份信任,本大人,自不会辜负了。”
“……”
“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朝堂之上自然也不例外,如今在宫中那贵地儿待的时候长了,从前有的许多怨恨,如今,也都忘了。”
“阿姐,你怎么”
“官家微服出访,阿姐身为内尚宫女官,乔装随侍左右,以备不时之需。”
黑暗中虽看不清脸面,可晶光闪亮的眼眸也是泄露了来者的全部心思,想起方才那马扩颇是没良心的话,联想起前番往阿姐处捎的好物,前后反差让柳程一时间也不免迷糊,倒是流云已是轻笑出声,“到底是个孩子,程哥儿,你师傅倒是真未说错,也是时候,给你小子寻摸一门亲事。”
“…后院那头,阿弟已是备了阿姐心爱的吃食,阿弟,先告退了!”
“……”
“程哥儿老实又一贯是脸皮子薄,你倒是惯会取笑他。”
“非是取笑,我是真心。”
缓缓转过身,四目相对,流云的认真模样让方才行至的忍笑容已是尽数消失,“任店处的太平日子才过了没几日,流云,莫要再多生枝节!”
“男大当婚 女大当嫁,秋儿如今都是做娘的人了,偏生程哥儿这做兄长的连个知冷知热的知心人都没得,外头那些人编排的比你我能想象到的还要多,张大掌柜说孙娘子未曾受过苦楚,倒也没有说错。”
“后厨之人,若不能一心一意专注于灶台,荒废手艺到头来只会是功亏一篑。”
“程哥儿从来都不只是后厨之辈,若非如此,也不会这般年岁就打定了主意手把手培养徒儿。”
“二狗,也是你们安排的人?”
“他是最合适的人,孙二娘,任店处,合适这后厨的,从来都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