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顾宸轻叩御案，声音极冷道。
    孙公公只怔了一瞬，便带着满殿的宫人退了出去。
    等待殿内只剩下宁皎和顾宸后，宁皎便提出了一个问题：“陛下可相信人会有前世今生？”
    “嗯？”顾宸眸中的玩味褪去，转为了深深地怀疑。
    “微臣接下来所言，陛下兴许会觉得十分荒诞，但这却是事实。”宁皎正色道。
    “微臣从景明八年正月十五重回到了和熙二十六年年底，若是微臣没有猜错的话，皇后娘娘约莫是在和熙二十七年六月回来的。”
    顾宸的心神猛地一震。
    和熙二十七年六月？
    阿嵘的确是从那个时候变了的……
    “前世，皇后娘娘并未像今生这样主动帮您张罗着纳妾，所以，您是在同宗室和大臣们吵了三个月后于和熙二十七年九月底奉旨将孙淑妃等人迎入东宫的。”
    “即便淑妃她们在先帝圣旨下入了东宫，可皇后娘娘却因着您同宗室朝臣们争吵的那三个月而落下了善妒的名头。”
    “前世，皇后娘娘和您的感情一直十分要好，在她得知您在赈灾途中失踪后，便不顾一切地奔向南疆去找您。
    她成功将您从瘟疫横行的南疆救回了京都，可宗室和朝臣们却指责她过于感情用事，不堪为太子妇。
    即便您奋力争辩，皇后娘娘还是被先帝禁了足。”
    “无论如何，皇后娘娘都始终爱着您，您待她也极好，可自从您好不容易登基后，这一切便都发生了变化。”
    “哦，对了，在前世，并没有楚氏入宫的事，先帝也比这一世多活了几年。”
    宁皎完全不理会被惊呆的顾宸，他自顾自地将前世顾宸登基后同沈嵘互相磋磨了七年的事都讲述了一遍。
    听完，顾宸便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他竟将阿嵘伤得那么深吗？
    “皇后娘娘心力交瘁，最终于景明七年的深冬崩了。”
    “什么？”顾宸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阿嵘……阿嵘竟然崩的那么早吗？
    “您在得知皇后崩了后便口吐鲜血，一夜白头。
    您……您固执地守着皇后娘娘的尸身，不许众人为她发丧。
    无论众人如何规劝，您始终守着皇后娘娘的梓宫不肯挪步。
    眼瞧您彻底魇着了，太子殿下便只好为您请道士和和尚，有一游方道士说……说帝王的心头血辅以灵器可以改变时空，让人回到过去弥补遗憾。
    您嘴上说着无稽之谈，却悄悄地将那道士的法器留了下来。
    太子殿下在离开万寿殿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便带着微臣冲回万寿殿，微臣进殿时，您……”
    回想起顾宸将自己的心生剖出来时的癫狂模样，宁皎便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满头白发却依旧面容俊美的帝王，不仅将匕首刺入心脏取了心头血去滴在手中脏兮兮的法器上，还……还将自己的心生剖了出来。
    那场面，当真是要多诡谲就有多诡谲。
    尤其是当本该气绝的顾宸还在放声大笑……
    宁皎深吸了口气，这才继续道：“您已经取了心头血滴在了法器上，还剖出了您的心。太子殿下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便命人去请太医。
    不想，您竟是事先命暗卫在万寿宫中放火。
    大火燃起，太子殿下却依旧不肯离去，微臣只好将太子殿下打晕送出了万寿宫。
    微臣刚将太子殿下推出火海，自己便跟随着您和皇后娘娘的梓宫一起葬身火海。”
    “不知是那道士的法器真有用，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微臣和皇后娘娘的确回到了过去，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宁皎扯唇苦笑。
    取血的是陛下，疯到剖心自裁的是陛下。
    可回到过去的却是他和皇后娘娘。
    “真真是天意弄人，这一世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可……可您同皇后娘娘似乎就是少那么一些缘分。
    未曾同她一样重生的您，还是无法违抗先帝的意志，纳了妃妾。”
    语罢，宁皎不禁有些唏嘘。
    他不是没想过去帮陛下和皇后娘娘改变前世的悲剧，可身为臣子的他，在先帝的面前实在是渺小的可怕。
    他只能尽可能地肃清宁氏一族，在东宫有需要的时候及时伸出援手。
    顾宸木然地望着瘫坐在龙椅上，往日里充满神采的瑞凤眼中此刻空洞的可怕。
    宁皎稍稍犹豫，便豁了出去。
    他沉声道：“陛下，您同皇后娘娘之间隔着的不仅是淑妃她们，还有前世您对她和太子殿下的伤害。
    无论您是缘何那般待她和太子殿下，可那些伤害却是她同太子殿下真真切切受了的。
    她……她无法再像从前那般爱您也是正常的。”
    顾宸空洞的瑞凤眼中有了情绪，但他还是呆呆地盯着虚空发怔，并未言语。
    宁皎暗自叹了口气，便恭敬道：“该说的，微臣都已经说了，还请陛下好好想想！微臣告退！”
    语罢，他便退了出去。
    他刚出门，殿外等候的人便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了中间。
    “怎么样？父皇听劝了吗？”
    “陛下态度有所松动吗？”
    “长姐能自由出入了吗？”
    宁皎微微一笑，将被顾玥挤得有些站不稳的沈姝扶好，这才温声道：“让陛下再好好想想，若无意外，明日皇后娘娘便能恢复自由。”
    顾玥先是一喜，随后又瘪嘴问道：“真的？”
    她怎么感觉他在忽悠他们？
    “嗯，真的，咱们都先回去等着吧！”宁皎颔首。
    不等顾玥再将质疑的话说出口，顾玠便沉声道：“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时日了，也不差这一日，咱们便先回去吧。”
    众人连连称是。
    等到众人散去，沈姝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你都同陛下说了些什么？”
    宁皎眸光微动，随后便温柔地将她鬓角的碎发理好，柔声道：“这是我同陛下之间的秘密。”
    沈姝瘪嘴，狠狠地横了他一眼。
    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
    等上了马车，宁皎才柔声道：“阿姝，我说咱们之间是前世便有的缘分，你信吗？”
    沈姝挑眉，很是不解地望着他。
    但她最终还是点了头：“嗯。”
    他从一开始便在处心积虑地靠近她，兴许……兴许真是前世来的缘分吧。
    宁皎将她揽入怀中，笑得十分开心。
    他们还真是前世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