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懂他
作者:潇潇渔歌   晚歌悠扬煦意浓最新章节     
    “男人打女人真是少见,还是一个那么俊俏的男人,没想到,他也当街欺凌弱小。”
    “你看地下那一坨是弱小吗?八尺的汉子和她打一架。想要占上风,都要费点劲儿。”
    “你说那话可不对,那女人就是壮实些,她也是个女人,是妇孺弱小。自古以来,男人打女人,就是被人瞧不起。”
    “嘿!男人女人都是人,犯法都一样砍头,欠揍都一样挨打,惹事的时候就得想清楚自己有没有能力平事。正在气头上,谁还有闲心分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那对年轻男女算是摊上事儿了。地上那位一看就不会善罢甘休。先是踩了一脚,再是抽了一巴掌。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不容易。银子先砸出来几两吧!要不然,闹到官府,还是他们吃亏。”
    “让你一说才是真没天理了。那帮靠讹诈发家致富的破烂儿,都是你们这样的人给惯出来的。”
    “那你说怎么办?事儿都已经惹出来了,总不能扔一个女人在大街上,他们两个跑了吧!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这胖女人一去报官,屁眼儿大个地方,啥人不给你翻出来?到那时罪过更大,赔的银子更多。”
    “就是嘛!谁都清楚地上那女人不占多少道理,但她死咬住不放,谁拿她也没招儿,谁摊上谁挠头啊!”
    挠头吗?跑不得吗?吴岁晚跟他们想的可不一样。
    兵法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当一个人被大粪包围之时,谁还傻站着闻味儿啊?先离远点,别沾身上。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
    只要这胖女人不是皇亲国戚,吴岁晚腰包里的银子就是底气,可以让她无所畏惧。
    但是,胖娘妹儿粗暴扯头发的行为,勾起了吴岁晚不好的回忆,怒气也是噌噌往上窜,有银子也不给她,还要气死她。
    围观的议论纷纷,胖女人哭嚎不断,吴岁晚拉着未轻煦慢慢后退。
    胖女人的眼睛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年轻男女的四只脚一挪动,她的大屁股也跟着一挪蹭。
    就在胖女人伸出胳膊,想要搂住他们其中一只小腿时。吴岁晚瞄准人群的一个缝隙,攥紧未轻煦的手掌,喊了一声跑,随后就是拔腿狂奔。
    人群一片哗然,胖女人的哭声震天响,谁也没有想到,那两人真的跑了,跑的还挺快,转眼间就没了影踪。
    街上的烂摊子,怎么收场?谁想闹大谁想法子,吴岁晚可没有闲工夫搭理。
    因为她和未轻煦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巷子里,七拐八拐,也拐不回正街去。
    两人手拉手,面对面,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岁晚……”
    未轻煦的心跳微微急促,是逃跑累的,也是犯错误紧张的。
    “我刚才给你丢脸啦……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生气,我受不了别人欺辱你……是她先动粗的……”
    虽然,未轻煦坚定的认为,重来一次,他还是会控制不住脾气,再给那娘妹儿来一撇子。
    但是,教养告诉他,刚刚的所作所为很掉价,很丑陋。尤其忐忑,自己的君子形象在吴岁晚面前崩塌。
    在别人眼中,他可以是恶鬼,是小丑,是渣滓。他全不在意,哪怕广阔天地,无他容身之地。
    但在未夫人眼中,他必须是风雅的,雍容的,可爱的,他要活成吴岁晚喜欢的样子。他极端在乎,只求余生回望,念他完美无瑕。
    狭窄的小巷子里,积雪深厚,房屋破败,杳无人烟。
    未轻煦身姿秀颀,背靠墙壁,耷拉着双肩。
    一阵接着一阵过堂风,吹红了他的脸颊,吹颤了他的嗓音:“岁晚,我会注意修身养性,一定改了粗鄙暴躁的臭毛病……你要相信,一切没有变得糟糕之前,我是很知礼的。再不高兴的时候,也不曾对妇道人家说过一句重话……”
    “轻煦……”
    吴岁晚的两只手臂,缓缓攀上未轻煦的肩膀,踮起脚尖,搂过他的脖颈,轻轻吻他的唇。
    “我喜欢的……你是我的夫君,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未轻煦呼吸浓重,长臂一伸,揽过女人的腰身,紧紧箍在怀中,加深一吻。
    幼年时,吴岁晚被亲生母亲摔打,外祖母会护着她。可是生活艰难,外祖母要赚钱养家。多数时候,她是无人护的,躲不开,逃不掉。因为母亲的情绪失控,无规律可寻。
    少年时,吴岁晚被亲生父亲殴打,没有人护着她。满院子都是她的亲人,叔伯婶娘,兄弟姐妹,都在眼睁睁看着。有事不关己的,有瞧热闹上瘾的,还有跟着起哄,也来添一把火的。
    出嫁后,沈家气氛融洽,寡妇身份惹人怜惜。最窝囊的事,当属到达荣城第一晚,无缘无故被韩婵扯着头发咒骂。她的前夫君,啥啥指望不上,还差点捏碎她的肩膀。
    当然,最惨的遭遇,依然是被丧心病狂的未轻煦,堵在云雾山别院的小屋子里……
    可是,就在刚刚,她又一次尝到了被人护着的幸福滋味,突然就原谅了所有。
    得了芝麻绿豆大的一点好处,就忘了箩筐西瓜大的伤害,说出来愚蠢又好笑。
    吴岁晚在心里呢喃,我就是这么不识数,就是缺爱,就是容易满足。
    就是要傻傻忘了以前,呆呆不想以后。
    只管现在,和一个不完整的男人,倾心相许,灵魂相贴。
    说她蠢,说她疯,都没关系。
    她一个人坚强太久了,她想要的,就是一种感觉,就是每个人都有的,就是这么简单。
    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永远记得有一个男人为她失控,为她自卑,为她痴狂。
    巷子里,未轻煦和吴岁晚热烈拥吻,吻得难舍难分。巷子外,沈长戈全身僵直,直面真实,痛彻心扉。
    跟着他们一路闲逛,说说笑笑,卿卿我我。随着他们躲进小巷,互诉衷肠,情难自控。
    沈长戈无意丢失的珍宝,与他一步之遥,也是千里之迢,那么近,那么远。
    他仿佛看见了余生光景,他呼唤着,恳求着,追赶着……
    吾妻岁晚,是他的阵痛,是他的魔咒,是他的今生所求,来世所望。
    求而不得?相望却不能相守?
    沈长戈转身,形单影只,蹒跚逃离。
    风更紧,路更滑,腿伤隐隐作痛。
    他挺直脊背,目视前方,忍住了眼睛里的热浪汹涌,却压不住心底深处的惊涛拍岸。
    整个世界模糊一片,嗡嗡怪响。好不容易练稳的步伐,也在突然间凌乱不堪,皑皑雪地,印满了荒唐与遗憾。
    沈长戈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吴岁晚一无所知。一整个下午,她都和余夕真腻在一块儿,打算着她的生意。畅想着明年,银号里存多少银子,粮仓里又存多少粮食。
    吴岁晚的夸夸其谈,招来余夕真的嘲笑,骂她就是个大财迷。而且,再说起话来,不说我家女儿,我家岁晚,而是我家那个财迷,怎么怎么着。
    未轻煦可是不爱听了,几次护短,也不叫真姨了,叫余大掌柜的,余大夫,余师太。
    余夕真气愤,笃定他们是一对讨债的,两头图谋她家产的狼崽子。
    幸福是很常见的,某个飘雪的午后,老老少少围着火炉,嗑着瓜子,说着平常话。
    为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做着毫无意义地争论,然后,一阵又一阵的开怀大笑。
    日影西斜,吴岁晚去厨房给母亲做菜熬汤,小凳子趁机把未轻煦叫到书房,偷偷禀告:“公子,下边的人发现……沈长戈来了!”
    “哦?”
    未轻煦挑起眉梢,看不出丝毫担忧,倒是饶有兴味:“什么时候来的?做了什么?”
    “天蒙蒙亮时就进了城,直接摸到了您和夫人的住处,然后又一路尾随,一直到您和夫人在小巷子里……呃,那个什么……不知怎么地……他又离开了,什么都没做,现在已不知去向。”
    未轻煦长身玉立于窗前,双手背后,表情淡漠,看不出喜怒。
    小凳子替自家主子着急上火,惶惶不安:“公子,沈长戈很得新皇器重,前途不可限量。可如今,咱们只是一介商贾,再有银子,也是干不过他个当大官儿的。要加快想个万全的法子,正面交锋绝不可取,最好明日就离开此地,咱们不能干等着他找麻烦呐!”
    “不会的!”
    未轻煦推开窗子,风雪涌进来,拂过他的脸颊和发梢,吹翘了他的嘴角:“沈长戈不会为难我们的!”
    “为什么?您可是伤了他的大腿,还抢了他的妻子……”
    “因为……”
    未轻煦笑出声来:“沈长戈害怕岁晚生气啊!”
    小凳子迷惑:“啊?啥意思!”
    沈将军上阵杀敌,勇猛得很。在未公公手里吃了大亏,不寻机报复。眼瞅着他和自己的爱妻出双入对,还得忍住脾气,不敢轻举妄动,好像说不通啊!
    按照一般人的尿性,不是应该提起大刀,来一顿你死我活地厮杀吗?就是不好亲自动手,也会在背后使尽手段,处处找麻烦,逼得未公公不得不退出。
    怎么?沈将军爱好不同寻常,喜欢给别人戴绿帽子,也喜欢别人给他戴绿帽子?
    “呵呵呵……”
    未轻煦把一只胳膊伸出窗外,一朵一朵雪花在他手心里融化,凉意渗入肌肤,游走在四肢百骸。
    “你不用懂,岁晚也不用懂,我懂他就行了……咳咳咳……”
    “哎呀……”
    未轻煦说说话,一顿咳嗽。小凳子连忙关起窗子,倒来热茶,一阵唠叨:“公子,您要当心些,数九寒天,还在窗边吹风,真是不知道爱惜自己。您的身子什么样?您是个大夫,自己还不清楚吗?”
    未轻煦坐回椅子里,喝了一杯热茶,缓了缓气息,低声嘱咐道:“别乱说话,不能让岁晚知道。这几日,她看我脸色不好,一直要把把脉,我都小心躲着呢!”
    小凳子闷声应道:“好……”
    随后又想到沈长戈,依然感觉危机四伏:“夫人在北宁县的生意很红火,也很稳妥。您要不要劝着她早点离开,去别处经营。最好往南边走走,去沈长戈到不了的地方……”
    “不必忧虑!顺其自然就好!”
    未轻煦放下茶碗,站起身,一边捋着衣襟,一边低喃道:“我也想考验一下沈长戈,看看他为了岁晚,究竟能够隐忍到什么程度?值不值得托付余生!”
    小凳子咧着嘴,无限感慨,无言以对。
    “我去厨房看看,晚饭做的怎么样了?未夫人还说要给我做一盅润肺的甜汤呢!”
    未轻煦一派悠然自得,小凳子一阵抓耳挠腮。
    真是大太监不急,急死小太监。
    然而,事实证明,小太监的着急是多余的。一直到过了年,沈长戈也没有找来,未轻煦夫妇的日子,温馨自在。
    正月末,北金攻占希城边关重镇。二月中旬,北宁县涌进一群希城的流民。
    说是流民,其实是穿着锦衣貂裘,乘坐豪华马车的官家富户。他们在各地都有产业,犯不着和一群贱民死守一座危城。一有风吹草动,先跑了出来。
    吴岁晚为了把生意做大,前两个月就派了人去希城踩点,铺面伙计都有了眉目,难道会因为一场胜负未决的战乱,就轻言放弃吗?
    俗语说,富贵险中求,虽然和吴岁晚的状况,有些不太贴合,但其中隐藏的道理是一样的。
    吴岁晚决定,带着缚誉苗老旺,米行药铺的管事,还有春善堂的小学徒们,赶赴希城。
    因为有很多商贾以为大靖在希城表面驻兵两万,抵不过北金的强攻,为了不亏本,他们低价卖土地兑铺子,正是入手好时机。
    做生意和赌博差不多,有的时候,投入一大笔银子,一分回不来都有可能。但有的时候,投入一点小钱儿,赚个盆满钵满,也不是不可能。
    吴岁晚就想赌一把,朝廷的兵马不是吃素的,可以把希城保住,她的家业能够在下一个新年翻一番儿。
    还有春善堂,也是时候再闯一闯名气。她的小学徒们需要练练新手,去边关给军民义诊,也可练练心胸和胆气。
    总而言之,希城之行,稳赚不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