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让沈贵妃霎时就镇定了下来。
不!她不会让沈家变成第二个江家的。
沈贵妃收起脸上的迷惘,泪眼朦胧的双眼也一点一点变得坚毅,“爹爹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就是带上一层皮与那人虚与委蛇吗?
那人作为皇帝都能放下身段跟她演了这么多年的戏,她又有何不可?从她不得不入宫的那一天起,她不也决定把自己的内心隐藏起来吗?
如今不过是更多了一层虚伪,她能做到的。
永平侯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能想过来就好。你在宫里爹爹也照看不来,你一个人要多加小心。我们暂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对方是皇帝,是不能和他硬碰硬的。
“阿沅也是。”他转头看向外孙女,沉凝的眼中有一丝复杂,“他虽是你的父亲,却更是帝王,你可明白?”
赵沅嘉重重点头,“外祖父放心,我知道父皇没有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疼爱我。他除了我,还有好多女儿。可我就只有一个娘,我知道该怎么选。”
她是想告诉外祖父,在狗皇帝和沈家之间,她是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沈家这边的。
永平侯欣慰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是个通透的好孩子。深儿那边你娘不方便做什么,你私底下多照看着些。”
赵沅嘉郑重地应了下来,“小八是我弟弟,我自然会对他好。”
她这人任性惯了,和赵泽“这个亲弟弟”的关系也一向不睦,转而与赵深交好也没什么稀奇。别人只会觉得她是故意想气赵泽。
永平侯放下心来,站起身往外走,“我在人前离开太久也不好,今儿就说到这里。阿沅,好好安慰安慰你娘。”
“她……这些年太委屈了。”
赵沅嘉觉得外祖父的语气有些怪,抬眼一看,他已经转身走远了。
“阿沅。”沈贵妃把她叫了过去,细细问起了赵深的事: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最喜欢哪门功课、身边伺候的人怎么样……
关于这孩子的一切,她都想要了解。
赵沅嘉把自己知道的都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最后还说了一个“秘密”,“娘,你有一次不是让我带东西给赵泽吗?我把吃的用的都给他了,可银票和金银锞子我都偷偷拿给小八了。”
沈贵妃愣了一下,想到之前确实有一回赵泽突然来向她要银子花,可自己明明前不久才送了不少零花钱过去的。
她那时没有多想,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沈贵妃把女儿拉到怀里,宝贝得拍了拍,“做得好,我们阿沅就是心明眼亮。”
赵沅嘉颇有些忧心地看了她一眼,“阿娘,你以后要怎么对赵泽?”
沈贵妃怔了怔,眼底渐渐蔓延开一种极致复杂的晦涩。
赵泽虽不是她亲生的,但从襁褓里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养到现在这么大,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她能把他看成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却也仅此而已,她做不到还像之前那样全心全意对他好。
不然,她又怎么对得起她的深儿?
“表面上还是一切如常。”沈贵妃有些艰难地说道。
为了两个孩子,为了沈家,她不得不隐忍。
“那父皇……”赵沅嘉有些欲言又止,“之前赵锦欢和我斗嘴的时候曾不小心说出她才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我那时还觉得她信口开河在吹牛,如今想来大概是真的。父皇对阮才人的一双儿女才是真的好。”
她有些吃不准阿娘对狗皇帝是什么感情,所以只好再多提醒一句:阮才人才是他的真爱。
沈贵妃听了却半点没觉得伤心,还反过来安慰女儿,“阿沅别难过,没有他这个父亲,你还有很多人疼。”
狗男人想宠爱谁就宠爱谁吧,她才不稀罕!
“娘不觉得委屈难过吗?父皇表面上最宠爱娘,可心里真正在意的却另有其人。”赵沅嘉把话问得更明白。
沈贵妃失笑,拉着女儿的手实话实说,“阿沅,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又何尝不是在你父亲面前做戏。”
做出爱他崇拜他的样子,心里其实并不在意。
“你会不会很失望?”她问。
本以为感情甚笃的父母原来都是“逢场作戏”,她担心女儿会受不了。
赵沅嘉连连摇头,开心还来不及呢!
皇帝后宫那么多女人,对这种烂黄瓜若有什么真感情那才让人无法理解。
沈贵妃摸了摸女儿尚且稚嫩的小脸,悉心教导:“阿沅你记住,不要听男人嘴上都说了什么,要看他是怎么做的。若他说着只爱你一人,却仍然止不住左拥右抱、三妻四妾,那他就是骗你的。”
“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付出真心。”
狗皇帝对她说得那些甜言蜜语,她从来都没有当过真。
“娇娇,娘回来了。”侯夫人魏氏在儿媳们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一进屋,就兴致勃勃地开始讲述自己刚刚在老姐妹面前是怎么出风头的。
一个下午,赵沅嘉就陪着沈贵妃和外祖母以及几个舅母在屋内一边说笑聊天,一边打叶子牌。
大概是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就连刚知道残酷真相的沈贵妃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快到酉时的时候,外面就有人来请众人去正堂了。
今日因为并不是休沐,很多人忙完了衙门的事要晚上这顿才能到,所以就是这个点来拜寿。
侯夫人这样的年纪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了,只要是辈分比她小的,到了侯府都要到她面前拜贺一下的。
不过今日贵妃也在,正堂里面还是放置了一扇屏风,免得她被人冲撞。
赵沅嘉这个公主就没什么好避忌的,便作为小辈陪同在了侯夫人身边。
前来拜寿的人可谓络绎不绝,很多都还穿着朝服,显然是直接从衙门过来的,不过大多数的人赵沅嘉都不认识。
侯夫人魏氏其实也都不怎么认识,不过她是个和善的,谁来拜寿她都笑呵呵地招呼,末了还会让人封个大红封给他们。
听着千篇一律的贺寿词,赵沅嘉正有些无聊,就陡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