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沅嘉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袁朗了。
梅氏过世后,他在家守了四十九天的孝,前几日才回了锦衣卫。照理来说,梅氏虽然是继室,袁朗也是要守孝丁忧三年的。
只是袁不峮在葬礼后拿出了据说是梅氏亲手写的陈情书。里面写到她自知时日不多,不希望儿子们因为她耽误了前程,便只让他们守到尽七就成。
这是她一个将死之人的遗愿,靖南侯自然是忍泪答应了。建兴帝听说后,也感慨梅氏一片慈母之心,便也遂了她的意,允许袁朗继续任职。
若是没有《侯门秘事》,大家多半会相信这个感人的故事。
可众人看过书,对靖南侯府的内情很是清楚,便知这“陈情书”定有蹊跷。不过人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自然也没人不识相去戳破什么。
赵沅嘉想着事情,目光就自然落在袁朗身上,不期然他转过身,两人的视线霎时就碰到了。比起赵沅嘉的坦然自若,袁朗看上去似乎有些过意不去。
赵沅嘉失笑。
袁朗定不是自己想要带着阮齐比赛,应是建兴帝发了话。皇命难违,他作为锦衣卫就更没有拒绝的余地。这一点她还是能理解的。
陆阔咳了一声,把一杯温茶端到她的面前,“这下子连松散都不是了。”
赵沅嘉:……
为了增加比赛的趣味性,建兴帝还带头下了注,因为要显示自己对沈家的宠信,他自然就选了沈归舟赢。底下的人也见风使舵,所以明明袁朗那一队上次获胜了,但下注沈归舟能赢的人却更多。
赵锦欢不屑地撇了撇嘴,一脸殷切地看向赵泽,“七弟觉得谁能赢?”
赵泽面色淡淡的,要不是周围有人,他都不想搭理她,“当然是我表哥这队。”
亲疏有别,就算沈归舟赢不了,他肯定也要支持自家人的。
赵锦欢勾起了一抹古怪的笑容,“我也这么觉得。”
你表哥不就是我表哥?
赵泽诧异地瞥了她一眼。若说以前他还觉得这个七姐单纯善良,但万寿节后,他也知道这人心怀叵测。再加上阮才人最近也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他就更不会给她好脸了。
“别和我套近乎。”赵泽放低了声音,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母子几人打得什么主意。人贵有自知之明,就凭阮家,你们可争不赢!”
“你和你娘也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装好人,我不会上当的!”
“七弟,你……”赵锦欢气得面红耳赤,张了张嘴,却又无法解释什么,别提有多憋屈了。
赵泽翻了个白眼,一转头发现赵沅嘉正盯着他,心里一紧,连忙走了过去,“阿姐别误会,我不会帮赵锦欢做事了。是她一直缠着我说话,我才不想理会她。”
赵沅嘉翘着嘴角,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坐吧。我们一起给十二呐喊助威。”
赵泽连忙挨着她坐下了,又拉着她小声嘀咕起来,“姐姐还不知道吧?阮才人这人的心机可深沉了,姐姐归宁那日,她还想搞破坏来着。还好我聪明机智,躲过了她的算计。”
赵沅嘉哦了一声,对着陆阔眨了眨眼睛。
“阿姐,我们以后可要多防着些。”赵泽看向歪歪扭扭坐在马上的阮齐,满脸不屑,“阮家人的心大着呢。”
赵沅嘉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赵泽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会怎么做?
正这么想着,场上陡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比赛刚开始不到半刻钟,袁朗就进球了。
赵泽立马切了一声,“阮齐能和袁世子一队就是去沾光了,他连跑马都战战兢兢的,更别说击鞠了。”
想来这定是父皇安排的,抬举沈家的同时也顺便拉拔一下阮家。
没过多久,场上又是一阵欢呼,这次是沈归舟这边进了球,赵泽顿时站了起来,拍着手连连叫好。
接下来的比赛很是精彩,双方有来有回,攻守转换很快,就连不怎么懂马球的赵沅嘉都看得津津有味。不过两队的实力很是接近,比赛一直都挺胶着,最后竟打成了平手。
“会有加时赛吗?”赵沅嘉不太懂马球的规则。
陆阔解释,“一般来说是有的。只是今日,应是不会有加时。”
比起分出胜负,能让两队平分秋色才是建兴帝乐于见到的结果。
事情果然被陆阔猜中了,并没有加时。建兴帝很是高兴地叫来了两队队员,给所有人都赐了赏,又重点夸赞了沈归舟。
“十二郎上次惜败,这次就能打成平手,真是与日俱进,让人刮目相看啊!”
“陛下谬赞。”沈归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着袁朗拱了拱手,“世子承让了。”
要不是袁朗那边有个专门拖后腿的阮齐,他们想打成平局也不容易。
“朕就说这孩子懂事了吧!”建兴帝眉眼温柔地看向沈贵妃,赞道:“颇有大将之风啊!朕很是看好。”
他抚掌一笑,有了决定,“十二郎之后就去金吾卫吧,镇抚一职刚好空着,你正巧能补上。”
金吾卫是禁军,镇抚乃从五品的官,沈归舟不过才十八岁,身上半点功绩都没有,这完全就是把他架到火上烤。
永平侯连忙上前一步,“这孩子年纪还小,恐难担此任。不如陛下先让他进金吾卫从头学起。”
“也好。”建兴帝一方面对永平侯如此识趣还算满意,一方面又觉得沈家人不够嚣张,让他无法借题发挥。
之后建兴帝又把沈归舟这队的人都点到了金吾卫,这些人都是勋贵子弟,进金吾卫本就是一条出路,他就算做个顺水人情。
袁朗那队的人多是锦衣卫,本身就有差事,除了阮齐。
建兴帝为难地看了他一眼,“你身上有举人的功名倒不适合去禁卫军了。这样吧,朕之后问问吏部的情况,看看哪里有缺适合你。”
因为没有直接点明官职,又有沈归舟挡在前面,大家只会认为阮齐是顺带的,根本不会想到今日这场大戏其实是陛下特意为他安排的。
赵锦欢碰了碰赵泽的胳膊,意味深长地笑了,“我们的表哥都被父皇赐官了呢!”
赵泽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她。
赵沅嘉却皱起了眉。
我们的表哥?我们、我们……
赵锦欢莫非已经知道了赵泽的真正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