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阔从边关回来后,就重新回了大理寺做他的大理寺少卿。如今他的真正身世公之于众了,衙门的人震惊的同时,都有些不知该怎么称呼他。
是依旧叫陆大人呢,还是叫江大人?或者叫他驸马爷,他会不会生气?毕竟建兴帝眼看就要不行了,肃王即位后,沅嘉公主的地位就会不复从前,若他娶人家是另有目的,现在说不定也会另有想法……
众人一时心思百转,看向陆阔的眼神便更多了几分“不可说”。
还是大理寺卿傅远受不了公房里的怪异气氛,直接问了出来,“传言可是真的?你真是定国公世子江郢的儿子?那我们现在叫你什么?”
陆阔坦率地承认了,至于最后这个问题,他无所谓地笑了,“陆、江都可以,大家随意吧。”
傅远皱了下眉,“定国公府已经平反,宫里肯定很快就会有旨意,你是江家唯一的男丁,爵位定是落到你头上的。”
那自然还是用回本来的名字更妥当。
陆阔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中的卷宗,“不过是虚名罢了。”
傅远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和江郢还是有些交情的,陡然知道得力下属竟是故人之子,不由百感交集。
正打算邀人去饮酒,陆阔就把卷宗交到了他的手上,“昌平街的案子已经了结,若是无事,下官今儿就回去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衙的时间。
傅远连忙拉住他,把自己的邀约说了,其他人一听,也跟着捧场附和,要为他置办酒席,庆祝一番。
陆阔歉意一笑,先是感谢了大家的好意,然后就干脆拒绝了,理由是已经答应了公主要回家吃饭。
众人:……
谣言顿时不攻自破。什么报复,什么反目成仇?
人家小夫妻俩感情好着呢!
公主府。
赵沅嘉刚看完阿娘传给她的信,嘴角不禁扬了起来。
六月正是暑热的时候,小荷见公主小脸红红的,连忙把准备好的冰饮子递了过去。
喝一口酸酸甜甜的乌梅汁,赵沅嘉惬意地叹了一声。
“公主最近好像特别爱喝酸的。”小荷随口感慨起来。
赵沅嘉却愣了一下,脑子里忽的闪过了一个念头。
前段时日太忙了,她也没太在意,但仔细一想,她确实有两个月左右没来月事了。
赵沅嘉放下冰饮子,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把起了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盘走珠。
是滑脉。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霎时涌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是怀孕了?
赵沅嘉有些不敢确定,正打算找温有名斟酌一下,陆阔就回来了。她略一犹豫,暂时把这事压了下去。
等确认了再给他一个惊喜好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陆阔觉得她那双秋水盈盈的眼睛比平时还要亮上几分。
赵沅嘉点点头,“姑母被封为宁安夫人,很快能出宫了。”
江皇后自请废后,宗室那边是不愿做什么的,毕竟当事人建兴帝正昏迷着,哪能越俎代庖帮他休妻?
可康王爷这个平时不怎么管事的人,却坚持要替侄儿做这个主。他表示江氏的所作所为虽情有可原,但依旧是背着夫君行事了。
只是陛下在定国公府的处置上也有失察之过,既然两人都有错,那以后便各自安好吧。
礼部本是不同意的,但肃王挎着刀去礼部衙门“友好”巡视了一圈后,大家就没有意见了。并且正式记录也不是废后这样的字眼,而是更温和的说法。
差不多就是帝后和离了。
完全是旷古未有、空前绝后、天下奇闻!
建兴帝要成为史书上的头一份儿了……
又过了两日,陆阔休沐,赵沅嘉和他早就计划好这日去宫里接姑母。两人出了公主府,先去了永平侯府找念恩。
侯府里的气氛很是喜庆,沈归舟更是笑得嘴都要裂开了,一见到赵沅嘉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表姐,靖南侯松口了,祖母和母亲正在商量着找媒人,过几日就替我去侯府提亲。”
赵沅嘉想了想,就知道袁不峮打的什么主意,眉心不由皱了一下。
“放心。”陆阔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的顾虑,“肃王有派人暗暗盯着袁不峮,他做不成事的。”
念恩听到阿兄提到袁家,也竖起了耳朵,愤愤道:“靖南侯薄情寡义,对阿莹兄妹也不好,可不能让他连累他们了!”
陆阔点点头,看了她一眼。
念恩摸了摸鼻子,连忙拉着赵沅嘉,嫂嫂长嫂嫂短地说起了话。
自从阿兄的身世揭开后,她就能正大光明地喊嫂嫂了!
坤宁宫里,江凝舒一大早就起来了,她如今已不是皇后,打扮得就很素净,头上也只插着一只玉簪。行李什么的她也早就收拾好了,除了当初带进宫的那些嫁妆,这宫里的东西她一样都不会带走。
巳时三刻,朱嬷嬷一脸欢喜地走了进来,“娘子,公子和姑娘还有沅嘉公主进宫来接您了,如今已经在西华门候着了。”
江凝舒的眸光闪了闪,把手边的一个包袱递给她,“嬷嬷先去,我随后就来。”
朱嬷嬷连声应了,她是江家的老人了,没想到这辈子不仅能看到江家平反,还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真是老天有眼啊!
江凝舒对这住了二十几年的地方半点留恋都没有,她之所以让朱嬷嬷先行一步,是因为她刚刚在窗外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陡然记起,她与他第一次相见便是在坤宁宫院里那棵杏花树下。走出去的路上,江凝舒的脑子里涌出了很多过往的种种。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问,语气很是寻常。
站到树下,江凝舒的心绪已经平静了下来。经历了那么多,她早就不是那个会脸红害羞的少女了。
肃王很是坦然,“想着你今日出宫,来接你。”
江凝舒垂眸笑了一下,“这次的事谢谢你。”
若不是他出手帮忙,自己哪里能摆脱赵攀之妻这个让她痛恨无比的身份。
“有什么好谢的?”肃王向她走近一步,“我说过会带你看肃州的落日,又怎么会食言?”
江凝舒微微蹙眉,“我听阿沅说,她和越哥儿已经把遗诏还给你了,你还要回肃州?”
“自然要回。”肃王勾起唇,眸光熠熠地望着她,“那里是我的家,我不仅要自己回,还要带着你一起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