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听说了吗？据说月亮上的行宫已经修建好了，等下个月的黄道吉日，陛下会带领群臣一起去月宫呢！”
    “听说了听说了，我儿子的婶婶的姨妈的儿子的老婆的表哥就在工部，听说这次大家都会乘坐鲲鹏到天上去！”
    “那只巨大的鲲鹏就沉睡在被推平的骊山，我跟你们说，上次我跟着施工队去炸山，那雷公弹下去，可了不得了！旱地惊雷也不过如此！”
    “我早说咱们陛下是天神下凡的啦！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神仙法器跟着他一块来到人间呢？”
    “还有赵府令，他可是个真正的食神啊！”
    “是极是极，最近赵府令新推出来番茄蛋花汤你们都喝了吗？那叫一个鲜哦~”
    ……
    路过的行人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嬉笑着走远了。
    天上又开始下起了洁白的雪花，满手满脚都长满了冻疮的易小川忍不住街边的角落里，努力地又瑟缩了一下。
    直到今天，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也仍旧没有想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和高要，又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明明……他坚持不改变历史，也是为了确保历史轨迹无误，将来的他们，还可以正常的出生、正常的长大……
    然后，或许，他们还可以再一次“正常”地……穿越到一个正常的秦朝。
    那个秦朝一定是荒蛮落后的，不会出现科幻作品里才会存在飞行器与机器人。
    那个嬴政一定会死在东巡的路上，不会像现在这样，都已经活到一百多岁了，还年轻得像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
    刘邦早早就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存在一个汉武大帝，而年轻的卫青，更是早就被嬴政招聘了过去，甚至还成为了登月第一人。
    ……你就听听这事儿离不离谱吧！？
    想到这里，易小川不由得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直到那天被高要杀了之后，易小川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高要心里那股几乎快要压制不住的恨意。
    可他从前根本不知道这股恨意是从何而来。
    毕竟，易小川自认，对高要这个受他拖累，被迫一起穿越到秦朝的难兄难弟已经足够好了。
    这个疑问，直到易小川不再是易小川，而是变成了一个时时刻刻都会被人看不起，就连活着都已经很艰难了的残疾乞儿之后，才隐约触摸到了一点答案。
    他终于想起来，高要不是没有跟他诉说过的。
    高要曾经对着他哭红了眼，告诉他自己是如何被人当成一条狗一样欺辱戏弄，他没得吃，没得喝……差一点就要活不下去了。
    但是，当时的易小川，面对快要被逼疯了的高要时，却说了什么呢？
    他说——“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赵高是个奸臣，你不能变成赵高！”
    他想，他当时的语气一定是很严厉的，否则，高要怎么会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突然变得那么崩溃。
    换作以前的易小川，他是绝对无法明白高要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可是现在的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他，却终于明白了。
    原来啊……原来啊……易小川从头到尾，都没有正视过高要所受到的一切苦难。
    他只知道自以为是地指责高要对他人流露出来的恶意，恐惧他真的会因此而变成真正的赵高。
    但是，到头来，那个赵高是怎么出现的呢？
    追根究底，错的不是高要，而是始终无视高要的痛苦，一步步把他逼成赵高的易小川啊……
    最开始变成乞儿的时候，易小川是很不服气的。
    他觉得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出众的能力，就算不去投靠如今这个古里古怪的大秦，也一样可以出人头地，再一次混得风生水起。
    但事实证明，没有身份和地位，没有人脉和俊朗的外表，他就算满怀才华，也只能落得个明珠蒙尘，处处不受人待见的地步。
    直到这时，他才惊觉，初时与项羽等人的相识，究竟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便利。
    而一开始就流亡在外的高要，又得是遭遇了多少苦楚，才能在这个吃人的封建社会艰难地活下来。
    他感到苦恼的、所痛恨的、所谓的命运不公，从一开始，就已经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顶点了。
    就这样，易小川一路兜兜转转，却因为最初的臭脾气，还有始终放不下的自尊和颜面，一路越混越差。
    原本他只是个单纯的乞儿，虽然没钱没吃的，但是还有个破陋的寄身之处。
    然而，就在易小川的不断作死之下，他的房子没了，身体也在一次次挨打中变得越来越弱，最终彻底在激烈的冲突中，变成了一个残疾。
    没办法，谁让他总是在不自觉地时候认不清自己如今的处境，总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武功高强的易小川。
    为此，他不止一次地招惹了许多如今根本打不过也惹不起的人，挨打欠揍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最后终于变成了这副在大街上流浪的凄惨样子。
    当易小川还在自怨自艾的时候，一辆装饰豪华的太阳能全自动车驾从街边飞驰而过。
    在即将拐过街角时，坐在车驾内的贵妇人忽而心有所感地回头望了一眼。
    “阿母，怎么了？”
    吕乐（即鲁元公主，据传其名可能叫刘乐）抬头，好奇地看了一眼向外张望的吕雉。
    “……无事，好像看到了一个故人。不过，那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保养得宜的吕雉摇了摇头，而后眉头一皱，又问起了吕乐工作上的事情来。
    “那些轨道炮的架构模型建立的怎么样了？陛下预计五年内就要在九洲上空修建完成全部由轨道炮组成的‘长城’。我们可不能让陛下失望！”
    闻言，吕乐推了推眼镜，同样严肃地点了点头，道：
    “阿母，放心吧。我与北平侯张苍*这几天都在加班加点地组建模型，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那就好……对了，改天抽个空出去吃个饭，天天上班也不能耽误相亲啊，你都多大了……balbala……”
    “那个，阿母……宇宙未平，我实在无心儿女情长啊！”
    ————
    张苍：秦末汉初的顶级数学家及一流军事家，同时也是《九章算术》的编纂者之一，另一人是耿寿昌。
    秦末战乱，导致秦始皇曾经统一的度量衡几乎被摧毁殆尽，以至于西汉开国早期，各地度、量、衡十分混乱，毫无规范。
    后来张苍重新测量出了各式器物的度量标准，从此“为天下做程品”，这才令各行各业的生产再次步入正轨。
    ————
    （下一位客人是经幡局上的魏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