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儿折磨乌娜希,隆科多便配合着她,冷眼旁观岳兴阿在府邸内同受磋磨。
这对黑了心肝的狗男女心里都打着同一个主意——只要弄死了这对碍眼的母子,他们一家三口才能真正获得圆满。
所幸,岳兴阿到底是个男孩儿,因此李四儿并不敢在明面上做得太过分,只能在背地里下狠手。
只是苦了乌娜希,不过短短几年的光景,就生生被折磨得没了人样。
在此期间,乌娜希与岳兴阿并非没有求救过,也并不是没有官员上奏过弹劾隆科多宠妾灭妻,苛待嫡出的折子。(热血小青年年羹尧上的折子。)
但是,出于私情,康熙选择了按而不发,雍正选择了冷眼旁观。
“舅舅隆科多实心办事,恪谨尽职。近亦有人议及其家人者,凡人十事中九事皆善,而一事偶失检点,人皆舍其九事之善而指摘其一事之失,此因尔等互相妒忌不能同心为公之故耳。”
伙同妾室逼死原配,在刻薄寡恩的雍正帝眼里,竟然只不过是“偶失检点”而已!
直到雍正三年,隆科多才因罪被贬,李四儿被处以极刑,玉柱被判徙三千里,岳兴阿也终于被上峰启用。
时人对此大快人心,不乏命妇在暗中唏嘘乌娜希总算大仇得报了。
然而,那个时候,乌娜希早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对于一具死去多年的、连完整尸身都拼凑不齐全的枯骨而言,隆科多这样的下场,又能算什么大仇得报呢!?
他甚至没有遭受什么苦痛折磨,就连坏名声也全都被推到了李四儿的头上!
——“隆科多惑于嬖妾,以致诅咒魇镇之术。”
多可笑,男人之罪,错在女子善魅!
李四儿可恨,纵容其为非作歹的隆科多更加可恨!
乌娜希恨透了这两个狼心狗肺的脏东西!
她恨李四儿狠辣;恨隆科多薄情;更恨康雍两代帝王对其遭受的苦难统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什么狗屁皇帝、什么谄媚王爷……要我说来,通通都是狗屁!伥鬼!”
乌娜希愤怒地嘶吼出声,那个原本结实无比的花瓶,忽地就在此时裂开了几道缝隙。
“喀拉——喀拉——”
裂缝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终于——“哗啦”一声——碎了。
她没手没脚,一口白牙都被敲断了,一条红舌也被拔掉了。
可是,没有关系。
没有手脚,她就用下巴支着地面,像条白肉虫子似的爬向她的神明。
没有舌头,她就剖心质问,质问天地,质问那些心盲眼瞎的当朝权贵!
“神啊、神啊……长生天已经陨落,信仰拯救不了泥沟里的虫蚁。可是,就算身如粪土、形似蛆虫,我也还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所有人都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隆科多与李四儿悖逆人伦,理当承受我之苦难;
满朝文武装聋作哑,不如就此彻底与黑暗常伴;
为人君者本该心系天下,解难除忧,可两代帝王皆徇私枉法……既然如此,我便要他们陈罪于天下!”
那张苍白的、枯瘦的、憔悴的脸上,再不见了从前的懦弱与苦痛,怒火在她的心中迸发出来,点亮了眼里的火光。
“应你之邀,解你所念。你的痛苦,我看到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一直都以恶鬼形象示人的乌娜希终于红了眼眶,无知无觉地落下了泪来。
哭吧,女孩,坚持了那么多年,你本来就已经足够坚强了。
————
康熙五十八年,佟国维逝世。
帝大恸,亲自指派了内务府的官员前去祭葬,按照礼法,此时处理一应迎来送往事务的,本该是隆科多的妻子赫舍里·乌娜希。
然而,堂而皇之出现在一众官员面前的,却是身着孝服,看着泪眼盈盈,却怎么都难掩得意的李四儿。
隆科多的母亲大赫舍里对此多有不满,私底下多次怒叱隆科多,然而此事被李四儿知道了,扭头就让人把老太太强行给架走了。
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隆科多不仅没有多说什么,反而颇为得意,差点就要在刚死不久的老爹灵堂上再次和李四儿你侬我侬起来了。
前来吊唁的皇子阿哥与文武官员们也集体装作看不见的样子,顶多也就是在心里面蛐蛐几句——隆科多好像是真的疯了。
又或者是在脑子里幻想一番李四儿此人究竟是有什么魔力,居然能够引得岳婿二人针锋相对,大打出手。
从头到尾,没有人过问一句本该出席这种场合的乌娜希去了哪里。
除了低头垂泪的、小小的岳兴阿以外,根本就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
不过,乌娜希现在的处境也的确不怎么好。
不!
应该说是,很差!
她降临于这具躯壳之时,乌娜希已经被李四儿砍去了手足,如今正被关在柴房里。
现在,她的身上又脏又臭的,伤口处的血肉糜烂,已然生出了密密麻麻的蛆虫在其间扭动不止。
李四儿本来就没打算让她活下去,自然也不会大发善心地给她去寻找大夫了。
乌娜希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还得靠岳兴阿偷偷摸摸地过来给她塞几口吃的。
但在这个府邸中同样备受磋磨的岳兴阿所能做到的,也仅止于此了。
他倒是敢为了母亲豁出命去,可是当今以孝治国,他若是真的以子告父,这辈子也就直接玩完了。
所以,乌娜希一直拦着他,努力地让自己活下去,多活几日。
哪怕身处炼狱,她也还是想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未来。
不幸中的万幸,乌娜希与岳兴阿的爱是相互的,所以,长大后的岳兴阿也能够隐忍多年,最后一纸诉状陈情上峰,亲手将隆科多拉进了泥潭里。
(告得是他弟,李四儿的儿子玉柱,侧面印证了隆科多的罪责都是真的,成了上面惩罚隆科多的一个重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