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燕子飞回,两个丫鬟静静侯在厅外,厅内坐满了人,卫家大房、二房都已到齐,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看着站在屋子中间的女人。
一袭素色青衣,头上没有半只珠钗,连口脂都没有抹,素淡如此,配上弱柳扶风的身姿和楚楚可怜的神态,更是惹人生怜。
卫家世代从商,家族庞大,田庄、铺子遍布全国,就连送入宫中的丝绸、香料、茶叶,都是卫家的产业。
他们这一家在族中算得上有实力,不少旁支、表亲都来投靠,宅子里每日热闹非凡。
卫老夫人一生商海沉浮,她选的儿媳孙媳皆是豪爽女子,她是不大喜欢这种娇滴滴的女儿家的。
可这是她的二儿媳邬氏今早从街上领回来的,听说当时这姑娘跪在街头,一身孝服,头戴白花,身后用破席卷着一具尸体,卖身葬父。
邬氏从旁边路过,正巧听见有个老婆子说:“你这姑娘长得不错,配得上我家小子,你把你的生辰八字说来我算算。”
那姑娘答:“己卯年,丙午月,甲子日,壬申时”
邬氏挤进人群,抢在那婆子之前把她买下。
她唯一的儿子卫闵自小就有心疾,上好的珍稀药材精心养着,这些年有过几次惊险,但都挺了过来,可自去年初春他受了次凉,便从此一病不起,多好的大夫都请来看过,皆说时日无多,让他们早做打算。
母子连心,邬氏如何愿意放弃,大夫救不了,她就寄希望于神佛,从前精明能干的掌家夫人,天天去寺庙烧香,到处请道士来做法。
前几日,有个游方道士到此,邋里邋遢,疯疯癫癫,在卫家门口念念叨叨:“夜半小儿卧榻眠,七岁入水,十八上山,玉兔脱胎抱玉珠,一剂明月药病除。”
邬氏的儿子卫闵便是半夜出生,七岁时落了一次水,此事少有人知,他今年正是十八。
邬氏连忙让人把那疯癫道士请进来,一番相求后,那道士道:“令郎寿数将至,若能寻得八字相合的女子冲喜,此次或可化险为夷。”
他说得不算肯定,邬氏这段时日见过多少和尚道士言之凿凿说可以治好,可都无功而返,偏偏他说“或可”,让邬氏上了心。
更何况那道士喝过一盏茶就离去,分文不取,只说“来此是缘”,又对邬氏道:“夫人,一切自有缘。”
今早她在街上,就遇上了这八字相合的姑娘,可不就是缘!
邬氏喜形于色,带着那姑娘回了卫家,那姑娘一身丧服,实在不吉,邬氏便让人带去换了身装扮,才带她去见卫家众人。
那女子姓苏,名燕宁,蓬安人士,家中只一个老父,务农为生,因近两年干旱,田地里颗粒无收,苏父便带她上京投奔亲戚。
“谁知到了京城,姨奶奶家早已搬走,不知去了哪里,阿爹偏偏又在此时受了风寒,他瞒着拖着,不愿我担心,待我发现,他已病入膏肓!”
苏燕宁站在卫家侧厅中,对上首老夫人道:“若不是二太太心善,买下我,让我得以安葬亡父,我……”
她几经哽咽,跪下来对着邬氏磕了两个头,又朝老太太磕了两个,她抬起头来,泪眼朦朦,“二太太对我恩重如山,我愿意嫁给少爷,为他冲喜。”
老太太沉着脸,看向她的二儿子,邬氏的丈夫,卫永樊。
卫永樊避开老太太的目光,他道:“闵儿是我的儿子,从小受苦,我同夫人一样,只要是法子,都想试试。”
大房的人静悄悄的,都垂着眼,不说话。
老太太再次看向厅中跪着的苏燕宁,“行吧,既然你们做父母的都答应了,我这个老婆子,又有什么不答应的。”
齐嬷嬷扶着老太太离开,走过苏燕宁时,老太太停下来,对卫永樊道:“既是冲喜,便不必大办,择个就近的日子,把人抬进来就是了。”
卫永樊道是,苏燕宁站在一旁,低着头,柔顺又安静。
邬氏亲自安排人收拾了卫闵旁边的房间,“不日你们就会成婚,也不拘这些男女大防,这些日子,你就和闵儿多亲近亲近,两个人熟悉些,日后成了婚,也不至于生疏。”
她握着苏燕宁的手,“好孩子,我多希望你多带些福气给他。”
苏燕宁也握住邬氏的手,“我明白夫人的爱子之心,我失去过亲人,更明白夫人的心情,请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少爷。”
邬氏对她很满意,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天擦黑了才离开。
苏燕宁送邬氏到院门口,邬氏再三说不必送,苏燕宁站在门口看着她走远,才回到院中。
猪猪在她脑海中问:“主人,你明知道大房夫人对你以利相诱,安排邬氏遇到你,是为了让你盗走财宝,到时候好治邬氏一个识人不清、管家不利的罪,从她手上夺走管家权。”
“老夫人是人精,她一眼就能看出你不对劲,现在是邬氏和卫永樊爱子心切,病急乱投医,你骗不了他们多久的!”
“原剧情中,二房将计就计,在你偷了钱准备离开那夜将你逮住,并揪出了幕后黑手大太太,你被打得半死发卖。”
“主人,就算这次你能顺利逃走,大房二房都不可能放过你的,你不该收下大太太的银子,来淌这趟浑水的!”
这个世界是一篇群像宅斗文,战场就在卫家,大房、二房、三房的女人在这宅子里斗,男人在生意场上斗,从年轻斗到年老,剧情长得跟裹脚布一样,三房早早斗败了,大房二房到最后都没有斗出最终的赢家。
现在几位主要人物都已经人到中年,剧情已经进展到中后期,大房的老爷卫永丞占着卫家大半的生意,有一妻二妾,三子二女皆出自正室钟氏,两名妾室安分,膝下没有一个孩子,可见钟氏手段之狠。
二房的卫永樊与邬氏情谊深厚,可邬氏生了卫闵后,身子大不如前,无法再生育,卫永樊在老太太的张罗下又纳了一妾,为他生下一子一女。
邬氏得了管家权,遭钟氏嫉恨,钟氏几番设计想要夺来,都以失败告终,这次她借卫闵病重,从戏班子找来苏燕宁和那道士、老婆子,好好唱了一出大戏。
邬氏和卫永樊不是傻子,他们现在不过是因为唯一的儿子快要撒手人寰一时糊涂,苏燕宁出现得太巧,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原剧情中,苏燕宁不过就是个贪财、愚蠢的炮灰。
苏燕宁对猪猪道:“你放心,我自有计划,有机会过好日子,我才不会选择继续待在戏班子呢。”
“你就看着我给你唱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