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了声音,“王梅啊……”赵家的张兰带着赵玉兰,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
小院不大,门也没上锁,王梅的话清清楚楚地飘进她们耳中。
赵玉兰身穿李清蕊送的小碎花裙,站在那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局促不安地拧着裙子,小声说道:“刘姨,我来看看小蕊……”
张兰尽力挤出一个笑容,解释道:“玉兰一直挂念着小蕊,我怕她过来打扰孩子休息,就一直没让她来。听说小蕊最近好些了,我们这才赶过来,带了点鸡蛋,想给孩子补补身子。”
王梅一见鸡蛋,刚才的不快烟消云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热情地招呼道:“哎呀,都是一个村的,这么客气干嘛?孩子们关系那么好,快进来,快进来。”
李清蕊轻蔑地撇嘴,心里想着女人们的心情真是瞬息万变。她喊了声“姨”,便转身走进屋里。
屋内,两位女子正客气地交谈,赵玉兰急忙跟了进去。
她小心翼翼地问:“小蕊啊,你身体怎么样了?前些日子我一直想来看你,可是……”
赵玉兰支支吾吾,心里想着原本和母亲商量好的说辞,却被王梅给打乱了。
李清蕊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后背的伤口比较深,缝了几针,其他都是皮外伤。”她直截了当地说:“前天已经拆线了,这两天也能下床活动,没什么大碍,你就别担心了。”
其实,李清蕊身上的伤全都是因为赵玉兰。
那天早晨,她们一起上山游玩,赵玉兰不小心脚下一滑,慌乱中抓住了前面的原主,结果两人一起滚下了山坡。
事情本身并非故意,但赵玉兰却丢下她独自逃跑,直到晚上有打猎的人经过才将她救起。
而原主,就这样不幸离世。
听说李清蕊缝了针,赵玉兰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小蕊啊,你还在生我气呢,那天我真是倒霉透了,脚一崴,跑回来找人救你,结果自己还迷路了。”赵玉兰声音越来越低,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她怕惊动大人,只能偷偷抹眼泪,最后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她本以为李清蕊肯定凶多吉少,从那么险峻的山坡滚下去,哪个壮汉都够呛,何况是小姑娘呢,那满地的血,把她魂都吓飞了。
一时心慌意乱,她就那么把李清蕊丢下,自己逃跑了。
在家提心吊胆了一整夜,谁知第二天一早,就听说李清蕊得救了,送到镇上诊所,不过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
赵玉兰提起的心刚放下,又紧绷了起来。
万一李清蕊把真相说出来,家里指不定要赔多少钱呢。担惊受怕了两天,她终于向母亲张兰坦白了一切。
张兰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遇事却镇定自若,她训了女儿一顿,然后告诉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山上就她们俩,大不了两家闹翻,这钱是绝对不能给的。
哪知道等了好几天,李家那边竟然风平浪静,王梅和她做了十几年邻居,她知道王梅的性子,这次竟然没借机闹腾,真是让人意外。张兰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暂时放下了。
张兰心思一转,心想李清蕊那丫头片子向来嘴软,便决定换个别的方式来解决。她拉上女儿,捧着家里的十几个鸡蛋,笑盈盈地来探望李清蕊。
这些鸡蛋,可都是家里那几只散养的鸡下的,拿到集市上,少说也能换个一块多。张兰这回可是下了重注,就是想让女儿把李清蕊给哄开心了,先堵住她的嘴,以后有的是机会从李清蕊那儿慢慢儿捞回来。
“啥?你找我啦?”李清蕊对赵玉兰拖她上山的事只字未提,村里人都当她是不小心摔的。赵玉兰要是真没有找人救她,那王梅肯定第一个不答应,更别说这小村子,几十户人家,有啥秘密能藏得住?
赵玉兰心里发虚,可还是硬着头皮,按照母亲教的说道:“是啊,我跟我爸妈找了你一整夜,那时候我害怕极了,都记不清在哪儿了。后来听说你被救了,我这心才落回肚子里。我这一直躲在家里,不好意思见你。”说着,她紧张地握住李清蕊的手,眼神里满是恳求,“小蕊啊,村里人都以为你是自己摔的,你看咱们关系这么铁,能不能别把我供出去?你知道我婶那个人,真要闹起来,我在村里可就没法儿呆了。”
李清蕊轻轻把手抽回,努力在记忆的海洋中打捞那日的片段,“那天咱们上山,你提过你爹娘是骑着驴车去县城赶集的吧?”
张兰可是个持家的好手,赵家不仅种地,还养着牲口,偶尔还把山里的宝贝和野味拿到集市去换点钱。
村里人都清楚,赵家那对夫妇只在大初一和十五赶集,一去县城就是一两天,非得把车载的货物卖个精光,才会悠哉哉地回家,顺带捎回些日用品,再到周边村子转手赚一笔。
如今这交通不便,通讯全靠吼,赵玉兰能怎么通知她父母呢?
“他俩…他俩没去成,半路上就回来了。”赵玉兰的回答带着几分慌张,在她想来,李清蕊听了应该会理解,甚至安慰她,而不是露出怀疑的神色。
李清蕊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推断,她不慌不忙地开口:“去趟县城可得好好准备一番,难道他们能掐会算,知道咱们出了事,就半道折回来了?”
“不是…不是的,是那驴,驴的腿受了伤,就回来了。”面对李清蕊的突然发问,赵玉兰只能随口编个理由应付。
李清蕊轻轻笑了笑,“驴伤了腿,能走回来却到不了县城?”
赵家夫妻何时归来,这事儿一打听便知,但眼下,哪怕不问,也能明显看出,赵玉兰在扯谎,而且这谎话编得实在不怎么样。
“哎,要是换做以前那个软弱的自己,这些话铁定让我晕头转向。”李清蕊心里清楚,自己好歹也是新时代磨砺过的,哪那么容易上当。“这赵玉兰,竟然还想用这套把戏。”
“不是…那个…”赵玉兰语无伦次,突然泪如雨下,“小蕊,都是我不好,你怨我也罢,但我真没骗你。”
她以为,凭借李清蕊从前的性格,编个理由就能轻松过关。
哪知道,今天的李清蕊却让她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己没去!
“哈,这是怎么了,屋里头还哭成一片?”王梅好奇地望向西屋。
张兰听见女儿的声音,急忙解释:“或许玉兰是看小蕊受伤,心里难过。”
王梅心中冷笑,李清蕊在家虽不受宠,可穿戴却远胜农村姑娘,张兰巴结李清蕊,还不是为了她那几件漂亮衣服?
李清蕊被哭声扰得心烦。
“我身上有伤,得好好休息,你就先回去吧。”
她站在旁观者的位置,心中虽有几分不畅,却也不至于对赵玉兰心生太多恨意。毕竟,生死关头,谁不想抓住救命稻草?要不是那场意外,她哪有机会重获新生。
这些日子赵玉兰不见踪影,她猜对方大概是心虚,躲了起来。换了是她,也不会有什么心结。
接纳了原主的记忆,明白了王梅的性子,不管赵玉兰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没打算把原主的朋友牵扯进来。
当然了,她也没兴趣和赵玉兰继续深交。
真没想到,赵玉兰竟然把她当傻瓜!
赵玉兰目光怨毒,却假装关切:“你好好养伤,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一走出李家,张兰瞧见女儿眼圈泛红,满脸怒气,忙问发生了何事。
“妈,你不知道她那副嘴脸!”赵玉兰气呼呼地说,“我那么好心,她却给我脸色看,真是没人要的累赘,还把自己当盘菜,那天怎么不摔死她算了!”
张兰忙不迭地捂住她的嘴,四下瞧了瞧,“我的小姑奶奶,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现在事情还没解决,她虽然没把事情说出去,但心里肯定还有气。你得继续哄着她,妈送的那些鸡蛋,还指望着你从她那儿赚回来呢。”
赵玉兰一瞧见李清蕊的新装,尤其是那牛仔裤,心里直痒痒,想着自己也能穿上,那点儿怨气顿时飞到九霄云外。
王梅拿到鸡蛋,对李清蕊倒也和颜悦色,一看日头高了,急忙忙地忙活起午饭来,煮上两个鸡蛋,乐颠颠地提着篮子去找地里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