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如果她想要得到点什么，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在孤儿院的时候饭菜很不好，当然政府给福利院的补贴有限，还有些年纪小的孩子要吃的有营养一些，所以有时候她们对着一盘飘不了几个油花的青菜艰难咽馒头，觉得胃里连点油水都没有，要是想吃的好点，还得杜比蒂带着她悄悄捡废品换了钱，交给食堂大叔开个小灶，也就是多给她们煎个蛋之类。
    但是和她们差不多大的一个小男孩，白荨记得很清楚，他是孤儿院最漂亮的男孩子，叫汤正谊，很瘦很白，他的餐盘里却顿顿有肉，是食堂大叔给的。但他并不高兴，甚至会偷偷把肉倒掉，让杜比蒂无意中发现，那天中午杜比蒂兴冲冲的跑回她们宿舍，示意白荨看她的餐盒——
    “……你哪来的烤鸭？”白荨大惊，食堂大叔可不是会把私藏的下酒烤鸭拿来喂孩子的人。
    “嘘——大叔的干儿子给的！那小子，天天有肉吃不说，居然还悄悄把肉倒了，要不是我扫厕所撞见了，这些鸭子就要进茅坑了！”杜比蒂的眼睛里闪着发现大秘密的兴奋。
    白荨只觉得奇怪：“什么？！打饭大叔不知道为什么偏心他就算了，这家伙居然还浪费粮食？？？”
    杜比蒂夹起一大块烤鸭肉塞进白荨嘴里：“管他的！反正咱们以后有肉吃了！让我抓住了小尾巴以后就得天天分咱们烤鸭！”
    那时候她和杜比蒂吃的满嘴流油，却从来没想过汤正谊为什么永远闷闷不乐，为什么天天有烤鸭却一口不动。
    直到白荨有天半夜吃坏肚子跑出被窝，孤儿院的厕所是那种旱厕，不在宿舍里，需要穿过院子去黑咕隆咚的阴暗角落蹲坑，本来大晚上连点星光都没有，白荨就够害怕了，结果还没蹲下呢就听到一道气若游丝的哭泣，吓得她差点掉进坑里。
    肚子都给吓不疼了。
    白荨估摸着肚子没啥大问题了，提起裤子就要屁滚尿流逃回宿舍，结果在经过食堂门口时哭声越来越清晰，白荨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还以为鬼上身，战战兢兢停下脚步想进食堂躲躲，却无意中瞥见了里面亮着微弱的烛光。
    大约是打饭大叔没睡，白荨看到救星一样准备跑进去——刚推开一条门缝就看见了让她生理不适的一幕。
    年幼的白荨很难理解看到的画面代表着什么，但依旧觉得恶心。
    所以为什么汤正谊被大叔如此偏爱，因为他长得漂亮吗？可是孤儿院还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却从未得到烤鸭，究其根本，只不过是因为那个大叔喜欢男孩子罢了。
    白荨回去就开始干呕，把杜比蒂吓醒了，听了前因后果后她的好姐妹也开始抱着脸盆吐的昏天地暗，差点把中午吃的烤鸭吐个干净。
    她和杜比蒂白白吃了这么久的烤鸭，没想过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只不过这个代价有人替她们付了。
    汤正谊没多久就被食堂大叔领养了，离开了孤儿院，没有人能阻止手续完全的领养，但白荨忘不了他透过门缝看向自己的眼神，希望他过的好一点。
    但是白荨再也不敢吃免费的午餐了，尤其是烤鸭。
    即使后来被福克纳领回去了，即使手里有的是钱财供她挥霍，但求人办事之前白荨总是很谨慎的，她习惯于先抛出报酬，事前被宰总好过事后吃亏。
    毕竟给的好处多了，对方才会老老实实。
    所以面对帝斯泊的满口答应，白荨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这位大皇子应答之快让白荨觉得他根本没过脑子。
    她还没许诺什么好处呢？这让她有种要被狠狠宰一顿的不祥预感。
    “……我有必要提醒你，”白荨有点怀疑帝斯泊低估了事态的严重性：“你，或者说德山联盟派人是有很大的风险的，先不说人能不能救回来，你这一举动差不多就是在对特察蓬宣战了，很难保证之后会不会引火烧身……”
    “嗯。”帝斯泊在调度人手，那边似乎很忙的样子：“第一队人已经出发了，预计四个小时抵达周海那个化工厂……白小姐，请你继续按照预定航线行驶，系统设置每隔十分钟发送一次定位，我派去接应你的人马上起飞，确保你安全抵达德山联盟。”
    白荨：“……”
    看来这两位交情匪浅。
    怎么那狗东西救过帝斯泊的命吗？她都准备好大费口舌劝德山联盟出手了，结果……打的腹稿都用不上了。
    帝斯泊大概现在没时间解释他和希比亚斯之间有什么渊源，白荨关了通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事情居然迎刃而解了？
    这也太容易了，本来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一下子挪开了，虽然这会艾尔拉雷德可能发现了她畏罪潜逃，正大发雷霆命令人马出发把她抓回去，但是她已经驶离古雅和帝国很久了，完全能在师兄抓到她之前与德山联盟的人汇合。
    而且那狗东西也有救了，白荨放心的靠在了驾驶位椅背上，琢磨着要不要好好放空一下脑子，这五十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白荨很心累。
    德山联盟的飞行器安稳的行驶着，白荨闭目养神，两边同时出发的话，再过一两个小时她大约就能和德山联盟的战机编队迎面碰上，到时候有人撑腰了直接掉头去周海她也不怕，说不定还能欣赏一下那个狗东西惨兮兮的样子……
    但是她的飞行器毫无预兆的抖了一下。
    很轻微，白荨还是察觉了，她睁开了眼睛，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她已经追上了太阳，云层间金色的阳光透过飞机的舷窗撒进白荨蓝色的瞳孔里，照的她的眼睛颜色浅了一些。
    白荨皱了皱眉，机身在猛烈的颤抖，也许是遇到了强气流，她切换了手动操作准备让飞行器稳定下来，但是刺耳的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飞行器的手动操作系统失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