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处,言酌倚坐在斜对面的树干上,姿态懒散,垂下的那条腿慢悠悠晃荡着,相当惬意。
她:……
他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言酌的面容隐在朦胧夜色里,看不真切,但是从他的语气动作里,她发现,言酌看见她受困似乎还挺开心的?
地浊已经吞没了她的小腿,粘稠物已经在她脚边扩散成了一大片,她像是陷进了一片莫名其妙的沼泽里,且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她听话得不再挣扎,陷下去的速度慢了下来,地浊贴着她的小腿缓缓往上爬,冰凉的粘腻感像蛇信子卷了上来。
她倒吸一口冷气,方法用尽都无力脱身,只能寄希望于树上的那尊大佛。
“那要怎么样才能脱身呢?”她带着些乞求发问。
言酌抱起胳膊,居高临下看着她,神色语气皆是温和,暗示意味明显,“自然是叫人来救你,把你从地浊里拉出来。”
她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神一眨不眨,“那能麻烦你把我拉出来么?”
“我为什么要救你?”
言酌脱口而出,忽然眉头轻蹙一下,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只是主仆关系,哪有主人救仆人的道理?仆人死了,大不了我再找一个。”
他自认为暗示得已经够明显了,谁知道陷在地浊里的她没反应过来,轻飘飘哦了声。
妖魔都是冷心冷情的,这个她心里明白,言酌不想救她,她也有这个心理准备。
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一只小蚂蚁,他怎么会在乎蚂蚁的生死?
算了,反正她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留恋的人,活着可以,死了也不是不行。
她摆烂了,象征性地又挣扎了几下,地浊已经漫过了她的大腿,她反而静静站在地浊里一动不动了。
言酌:……
“你不要命了?”
“昂,既然你不愿意救我,我自己也出不来,那就只能等死了。”
言酌:“……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救你?”
她:?
“你不是都打算等我死了再找一个仆人么?”
言酌拧眉,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我看你这脑袋是木头雕出来的。“
他把暗示的话又挑明了些,压低的嗓音冷冷的,和快缠上她腰身的地浊同样冷冰。
“主仆关系太生疏,我没有救你的理由,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唤我什么,我才会救你。”
姜晚:……
想要人家喊你夫君就直说嘛,搞什么脑筋急转弯,除了你主动说,谁敢往这方面想啊!
她当然不敢往这方面想,以为言酌是上位者当惯了,喜欢世间生灵臣服于他的卑微姿态,于是真的卑微出声了。
“伟大的仁慈的好心的魔尊大人,可以麻烦你伸出援助之手,救一下我么?”
言酌:……
“魔尊都是冷血无情的,你还是别人安插我身边的奸细,我怎么会救你?”
大魔头可真难伺候!她心想,不如死了拉倒,一了百了,也好过在这被他抓着一个劲地逼问,问的还是根本不知道答案的怪题!
地浊已经漫上了她的胸口,再过个十分钟,她就要被淹死在这了。
她摇头,放弃挣扎,懒得再和他讨论,“这样啊,可我也想不到什么别的称呼了,朋友嘛,我们好像也不是,唤你兄长,我又不配。”
“其实我们之间,可以有一种关系比主仆,朋友,兄妹更牢靠,让我没有理由拒绝保护你照顾你。”
他的嗓音有些急切,坐在树干上的身子都探出去大半,眼看着地浊都快淹到她胸口了,言酌比姜晚还要着急。
“让一个男人必须对你的生存生活负责,你想想!到底要叫我什么?”
她真不明白啊,到底要叫你什么?
你真是个活爹……
等等……
没有理由拒绝保护她照顾她,还必须对她的生存生活负责……
她嘴角抽搐两下,回头看向言酌的眼神满是震惊和一言难尽。
她在心里挣扎好久,地浊已经漫过了她的肩膀,浑身冰凉,她的脑子却热得嗡嗡作响,极为羞耻,无语,为难地喊出一声。
“……爹?”
姜晚:?
言酌:……?
他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唇线绷紧,气得浑身每一处都在颤。
爹,呵呵,爹,真有意思。
姜晚竟然以为自己暗示明示她半天,是想做她爹。
他脸上恼怒,嗓音不自觉扬了起来,“我看起来很想做你爹么?!”
她理直气壮,小声辩解,“除了父母对子女有必须关心照顾的责任,我实在想不到其他的了……魔尊大人,您饶了我吧,我这脑袋瓜真的不知道您想要什么答案。”
言酌恨铁不成钢,终于把话点破,恨不得戳着她的脑门说,“夫妻不行么?夫妻携手并行,丈夫对妻子本身就有保护照顾的责任!”
她表情惊讶,地浊都快淹到她脖子了,她还有心情反驳,“可是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关系比父女关系可差远了……”
姜晚:哈哈哈哈哈哈
好缺德,但是好好笑,看言酌吃瘪怎么那么好笑。
言酌气极,一个没坐稳从树干上歪倒下来,好在他生气归生气,反应仍然迅速,在空中转了几身,轻飘飘落在地上。
“你就这么想做我女儿?”
他磨着后槽牙,咬牙切齿,难掩暴躁,地浊本就是个灵力低微的精怪,被他这气场一吓唬,黏腻的触角顿时炸开,把她包了个严严实实,就剩一颗脑袋露在外面了。
她:……
她说话声音软弱,神色更胆怯,却总能用最温和乖巧的话,轻而易举地激怒他。
“我不想啊,但你要是再不救我,等我被这什么地浊吞没吃掉了,下辈子还真有可能投胎做你女儿……”
言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