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一出《高太尉阳谷县锄奸记》的歌舞剧,在汴京城悄然走红。
这出剧的前半段,描写了一个名为西门庆的土豪劣绅,是如何横行霸道,为富不仁,鱼肉乡里,将好好的一个阳谷县,变成了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其中,花费了大段的笔墨,讲述了西门大官人,是如何强占美色,逼良为奸,将金金、瓶瓶、梅梅三个苦命的小娘子,威逼利诱,强行纳为小妾的故事。
三个小娘子悲惨的命运,一下就揪住了观众们的心,在替她们痛惜的同时,对那杀千刀的西门大官人,恨不得人人取而代之,呸…人人得而诛之!
更有好事之徒,还以此为灵感,专门写下了《金瓶梅》一书,倒也颇受一些追捧。
而这出剧的下半段,则是刻画了一个正气凛然,看不得世间不公的光辉形象,高青天!
在这戏文里,高青天为了搜集证据,独闯阳谷县这个龙潭虎穴,不惧艰险,单刀赴会狮子桥酒楼,与那大恶人西门庆当面对质,充分展现了智勇双全的大无畏精神。
尤其是最后,高青天在公堂之上,喝出了那句振奋人心的至理名言,除恶务尽,高青天的正面形象,一下就盖过了之前的词坛霸主形象。
想想也是,词坛霸主么,最多只是在文人与青楼之中吃香,可是为民除害的青天大老爷,那就是市井小民最喜欢的人物了。
一时之间,人虽不在京城,但高太尉的声望,却是陡然转好。
虽然也有一些负面的声音,但在七十二家正店并无数家分店,场场爆满的《高太尉阳谷县锄奸记》刻意引导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太尉,诸事已办妥。”
一直与京中保持联络的周怀安,这天单独在向高俅汇报汴京城的近况。
“晓得了。”
高俅先是给了个赞许的眼神,想了想后,吩咐道:“让李妈妈她们控制一下,高青天这名号,暂时在京里,就不要宣扬了。”
“是,是,属下大意了。”
周怀安连连告罪,额头上的冷汗都迸了出来,跟了高俅这么久,自然知道自家太尉是怕犯了忌讳,毕竟在京城里,能称天的,也只能是宫里的那位了。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请示道:“那其它地方,属下也马上通知下去!”
不错,高俅的舆论工作,已经不满足于局限在汴京城里了。
他,农村与城市,都要!
“其它地方,就不必了,照常即可。”
高俅又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周怀安一眼。
“是!是,太尉!”
周怀安浑身一震,情知自己还是没有跟上太尉的思路,整个后背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怀安啊……”
深知驱下之策的高俅,见周怀安的样子,哪里不知道这心腹的惶恐,于是安慰道:“做事之前呢,多想想,做事之后呢,多问问,咱们之间啊,没必要太拘束的。”
他这话,在敲打的同时,也拉近了两人的关系,一下就卸下了周怀安的心中的负担。
“太尉……”
噗通一声,七尺有余的周怀安,扑倒在高俅膝前,放声痛哭起来。
“怀安武功不如林冲,气力不如鲁达,箭术不如花荣,就连拳脚也不如那武松,现在,就连办些杂事,也……怀安有负太尉重恩啊……”
原来这亲卫统领周怀安,自高俅陆续收了林冲几个后,便有了不小的压力,今日得了高俅软语宽慰,便再也憋不住,一下就将心中的苦闷给吐露了出来。
察言观色很有一手的高俅,自然是老早就看破了,只是心思阴沉的他,有意让这跟了他十数年的老人憋上些日子,也好打消他的心气。
今天看看差不多了,就趁着单独说事的机会,把事情给挑明了说。
“你与他们不同。”
高俅只用一句,便让痛哭流涕的周怀安收声,又惊又喜,眼巴巴的等着下文。
“他们在明,你在暗。”
高俅扶起了周怀安,用力的按着他肩膀,坦诚道:“有些事,你做得,他们,做不得。”
“太尉!”
周怀安的眼神,由迷茫,逐渐转向清晰,直至坚定。
“响鼓不用重捶,好话不在声高,怀安啊,你要明白,阳光下,需要有人站着,那是面子,阴影里,也要有人站着,那是里子。”
高俅按住周怀安肩膀的手,逐渐加力,最后直将对方的肩膀捏的嘎嘎作响。
他不止手上用力,眼神也愈发的犀利,紧紧盯着周怀安,问出了一句,只有唯一正确答案的话。
“你,愿做某的,里子么?”
“属下愿意,属下愿意!”
自问除了忠心耿耿,可能没啥特长的周怀安,没有一丝犹豫。
他并不知道,若是他但凡有一丝丝让高俅起疑心的地方,那他,绝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以后,没人的时候,便唤某义父吧。”
轻舒一口气的高俅,拍了拍被他捏皱的衣领,和煦的对周怀安说道。
“太尉?”
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周怀安,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还叫太尉?”
高俅故作不悦。
“义……义父!!!”
被惊天喜讯给砸晕的周怀安,又扑倒在地,哭了个稀里哗啦,与之前的委屈不同,这次是开心。
可惜,他却又不知道,高俅收他当义子,也是套路满满。
要知道,高俅接下来要让他做的那些事,可全是见不得光的,自然是要把他牢牢的绑在一起。
万一真要出点事,他别说有反水的机会了,连跑也跑不掉。
为什么?
父子啊!
老爹犯了诛九族的大罪,要杀的头一个,就是儿子。
这儿子,可不分亲生的,还是后认的,统统得杀光!
当然了,也不是说高俅真想要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只是个比方。
但是,万一呢?
总得,未雨绸缪一下。
是吧?
好了,阳谷县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也没什么好查的了,关键线索都断了,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结果,加上还要去辽国搞事情,高俅一行人,继续北上。
又过得数日,他们一行来到了江州,浔阳楼。
这酒楼外,竖着一根望竿,悬着一个青布酒招,上书“浔阳江正库”,雕檐外,有一大匾额,上有三个大字“浔阳楼”,下有落款“苏东彼”。
“咦?义父快看!”
眼尖的花荣,指着那匾,兴冲冲对高俅道:“是苏大学士题字!义父,是你老师,苏大学士啊!”
鲁达本就酒馋,连忙怂恿道:“那确是该进去坐一坐,瞻仰一下苏大学士的手迹啊!”
高俅见众人都是一脸期盼,便也不想拂了大伙的兴致。
“那就,尝一尝浔阳正库的酒水,赏一赏吾师的真迹吧!”
高俅这奸人,在京里不敢认,恨不能与元佑党人撇的干干净净,但到了江州,却是往自己脸上贴起了金。
就在众人兴致勃勃的踏进浔阳楼时,人群中的武松,却是对着二楼的一个黑矮子,失声高呼起来。
“公明哥哥,你怎地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