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说了吧,要怎么赌?”
什么赌注,什么辽金之争,天祚帝其实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甚至曾经对他卑躬屈膝的完颜吴乞买,如今挺直腰杆跟他说话,他也无所谓。
说穿了,他就是个贪玩的老男孩。
能赌,能在最喜欢的狩猎上赌,比任何事都能挑起他的兴趣。
“刺虎!”
完颜吴乞买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惊得在场辽人,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然后,在一片抽气声中,完颜吴乞买缓缓竖起一根手指,又吐出了透着寒气的两个字。
“单人!”
刺虎,还是单人,单人刺虎!
别说有些没打过猎的辽人贵族了,就连狩了几十年猎的天祚帝,也不曾尝试过。
虎,兽中之王,可是会吃人的!
每次遇上虎,他的亲军第一时间就会把他团团护卫起来,先放猎犬,驱赶,骚扰,将其逼进包围圈后,标枪、弓弩、毒箭齐上。
待到百兽之王奄奄一息时,再由他天祚帝,补上致命一击。
狩猎这种食人猛兽,那都是有一整套流程的,动用的人手,正常都是在几十上百个,哪会像完颜吴乞买这般,轻飘飘的两个字,就能解决。
刺虎!
光是听到这两个字,天祚帝就感到一阵窒息。
“怎地,怕了?”
完颜吴乞买先是挑衅般的,缓缓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还是回到了天祚帝身上。
天祚帝被完颜吴乞买充满怨毒,饱含杀意目光一逼,不由心中一紧,下意识的,眼神闪烁,不敢直视。
看着曾经高不可攀,如今却是面皮发紧,眼神游离,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天祚帝, 完颜吴乞买笑了,笑的很猖狂,很肆意。
“怕了,就认输吧!”
完颜吴乞买以一力之力,压的在场数百名辽人贵族噤若寒蝉,他突然有了一种明悟。
这三千里大好河山,辽人,已经不配享有了。
堕落的辽人,定会被进取的金人所取代。
这天下,是完颜家的了!
噗嗤!
“咳咳咳……”
就在辽人鸦雀无声,完颜吴乞买耀武扬威,畅想金人席卷天下的时候,一阵突兀,且不和谐的声音乍然响起,尤为刺耳。
“何人放肆!”
志得意满的完颜吴乞买,已经假想到自己是天下第二人了,却被人莫名的打断,自然是极度不爽的。
他用鹰隼般的眼睛,四下扫视,想要揪出那个不知好歹的狂徒,然后狠狠的羞辱一番。
每一个被他扫过的辽人,都低下了高贵的头颅,连萧奉先,也不例外。
这时,萧奉先旁边的高俅,一下就扎眼至极。
不止是服饰装扮,最显着的,是神情。
如果说完颜吴乞买的眼神是侵略如火,那他的眼神,便是不动如山。
平静,温和,却又毫不示弱。
甚至,完颜吴乞买在对方的眼神中,似乎还看到了一种嘲弄。
嘲弄?
生怕自己看错,完颜吴乞买又多看了几眼,却终是不敢确认。
许是,看错了吧。
直到那个相貌英俊的男子说出了第一句话,他才明白,原来,他真的没看错。
的确是,嘲弄!
“刺虎而已,至于这么嚣张么?”
“你说甚?”
对上这个人,完颜吴乞买先是觉得眼睛出错,接着,又是觉着耳朵也出错了。
“某说,刺个虎,不值当大惊小怪!”
见对方似乎没听清,高俅很是贴心的提高了音量,直震的旁边的萧奉先侧目。
“你有胆,可敢再说一遍?”
完颜吴乞买放声怒喝。
高俅则是先冲着身旁的萧奉先,歉意的一笑,然后将双手拢在嘴边,扯着嗓子喊道:“最后再说一遍,只说一遍啊,你可给某,听好喽!”
清了清嗓子,用尽平生最大气力,高俅吼将了出来。
“刺个虎,不值当,大惊小怪……”
对于天祚帝为首的辽人来说,在一片寂静中,高俅的嘶喊,说不出的喜感,也说不出的解气。
在这一瞬间,天祚帝也好,萧奉先也好,都觉得这个宋人使臣,帮了他们大忙。
且不说刺虎的事,只论气势,便为大辽,扳回了一城。
“咳咳……”
许是又被口水呛到了,高俅猛咳一通后,又对萧奉先歉意一笑,抱怨道:“这金人看着精干,没曾想,是个耳背之人!”
噗嗤!
高俅这话说的,直把原本板着脸的萧奉先给逗乐了。
耳背之人!
哈哈,打的辽人抬不起头的完颜兄弟,有着女真之狐之称的完颜吴乞买,在这宋人嘴里,竟成了耳背之人!
太可乐了!
可还没等萧奉先乐上一会,完颜吴乞买已经恢复了冷静。
“你,是宋人?”
高俅清清嗓子,大声道:“不错,宋人,高俅!”
“此事,与宋人无关。”
完颜吴乞买紧皱眉头,又说道:“还有,我听得清,你无须惺惺作态。”
见对方识破了自己的小把戏,高俅也不脸红,而是笑嘻嘻道:“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而已,更何况,宋辽乃是兄弟之邦,对吧。”
最后的对吧两字,高俅还冲着身边的萧奉先,一挑眉。
“对,兄弟之邦!”
心有灵犀的萧奉先,连忙点头。
“这浑水,你确定要趟?”
完颜吴乞买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在与辽人作战的同时,再挑起与宋人的战事,可不是他的计划,更不是他兄长完颜阿骨打想看到的。
“刺虎,某,只说刺虎。”
高俅若有所指,但他相信,对方,应该能领会。
“好!”
完颜吴乞买大喝一声,气势陡然全开:“那便要看看宋人的刀,是否像你的嘴,一般的利!来人呐……”
“等下!”
在所有人讶异的注视下,高俅突然喊停。
“怎地,反悔了?”
完颜吴乞买冷笑一声。
果然,色厉内荏,这才符合他对宋人的印象啊!
“非也,非也!”
高俅轻轻摆手,微笑道:“赌注,赌注还没提!”
完颜吴乞买眼皮一跳,不知为何,自从对上这每每出人意料的宋人,他总是感觉心里没底,好像遇上了冥冥之中的天敌一般,让他时不时的发虚。
这种压力,连他面对视为神明的兄长时,都不曾有过。
“你想要什么?”
在说出这话时,完颜吴乞买,已经预感到了。
他,有可能会输。
但是,相比赌注,他更想知道,宋人硬要插手辽人与金人之争,图的是什么。
所以,输赢对他来说,已经是次要的了。
他,要的,是一个判断。
但很可惜,高俅这个贱人,并没有马上给他这个机会。
“要不,等赢了,咱私下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