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慧贤,绝对不可能是李清照!
要问高俅为何如此笃定,李慧贤不可能是李清照。
原因很简单,年龄对不上。
高俅还有印象,当年李格非卷入元佑党人案时,李清照已经嫁作他人妇,那时,她差不多已是年近二十。
他虽然早在元佑党争开始之前,便被苏大学士送到小王驸马都尉府上,侥幸逃过一劫,但对当年故交,多少还是留意过的。
当年李格非因党争被罢官,李清照还上书给她公公,时任吏部侍郎赵挺之,请求援手,其中有句是“何况人间父子情”。
在赵挺之明哲保身,严词拒绝后,李清照又上书,以“炙手可热心可寒”来讽刺。
在当时的官场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波,被当成是笑谈,很是流传过一阵。
不久之后,大概十年前吧,赵挺之因恶了蔡京,被罢官抄家,李清照便与她夫君赵明诚,去了青州老家避难去了。
如今一晃,十来年都过去了,按此推算,李清照怎么都是一个年过三旬,不说人老珠黄吧,但最多亦只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了,断不会是李慧贤这等妙龄少女。
那问题又来了,李慧贤,到底是谁,她又怎么会有这块匾额的?
高俅绝对不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
哪有这么巧的,都姓李,还将一块当年只值几两银子的破匾额,如此珍而重之的,挂在了这厅中央!
这少女,定与李格非大有干系!
考虑到李慧贤与故人李格非,可能有莫大的关系,高俅多了一份郑重,就连原本的白莲婊,都不再提了。
“二郎,怎地了?”
徽宗见高俅怔怔的望着一块老旧匾额出神,好半天动不见动静,不禁有些奇怪,忍不住出言相询。
“官家,某有一词,但……”
高俅皱着眉,正在想怎么说服徽宗,让他用词试一试那李慧贤。
却不想徽宗听了,直接道:“已经有了?那还等甚,快写下来啊!”
高俅的眉头一展,暗道,罢了,也不多废口舌了,试上一试也无妨,若今次不成,下次,定带你飞!
高俅来到书案前,提笔挥毫。
一首《秋月夜》,一气呵成。
当初聚散。便唤作,无由再逢伊面。近日来,不期而会重欢宴。向尊前,闲暇里,敛着眉儿长叹。惹起旧愁无限。
有竹堂前。漫向我耳边,作万般幽怨。奈何你自家文叔,有事难见。待信真个,恁别无萦绊。不免收心,共伊长远。
这首词,怎么说呢,文笔普通,曲调普通,连意境,亦是普通。
别说与高俅曾经抄过的《钗头凤》又或是《青玉案》相比了,就连之前那首《凤衔杯》,都要比这首《秋月夜》高明上不少。
徽宗拎着宣纸,反复默念了几遍后,有些没了底气。
“就这?”
高俅报以一个歉意的笑容,郑重道:“就这!”
“那……行吧……”
本着对亲口认证的大宋词坛霸主的信任,徽宗无可奈何的,将纸塞给杨戬,让他给门口那使女送去。
“二郎啊,其实,时候还早,你尽可再打打腹稿,朕,不是很急的。”
横想竖想,心中总是有些不踏实的徽宗,怂恿高俅再写一首备用,以免一会就被人下逐客令。
那首《秋月夜》,在他这个不明真相的局外人看来,真的有些不经打啊。
“官家,今夜呢,就听某的,若不成,明日,明日定教你连通三关!”
高俅却是相当淡定,他在这首《秋月夜》里,用上了有竹堂,用上了文叔,也就是李格非的字。
若是李慧贤视而不见,那便是他高俅多虑了,只待明日,随便甩出几首千古佳作,保管可以让徽宗得偿所愿。
可若是李慧贤真是李格非后人,那高俅便要好好问一问,为何她会自甘堕落了!
“明日?”
徽宗有些不解,问道:“为何要等明日,今日不行么?”
“官家,且听某说……”
就在高俅准备好好与徽宗说道说道,这其中的缘由时,只听外面传来了一声急切的女声。
“高叔父,里面的,可是高叔父?”
“咦,这不是慧贤大家的声音么?”
徽宗一怔,李慧贤的声音,他可是断不会听岔的。
“官家,好耳力!”
丢给徽宗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高俅一撩前摆,迈着四方步,踱出了房门。
徽宗连忙跟上,这下,他暂时成了打酱油的了。
“某,乃高俅,李格非,是你何人?”
高俅直面李慧贤,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叔父在上,小女子正是李公文叔之女。”
李慧贤一改之前的清冷淡雅,噗通一声,便跪倒在高俅跟前。
看着心仪的小娘子,重重的跪在硬湿的地上,徽宗忍不住嘴角一抽,就想上前去扶。
“咳咳。”
但在高俅的提醒下,徽宗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你说你是李格非之女,可有凭证?”
高俅板着脸,一点也看不出他内心,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了。
毕竟李格非是犯官,冒充他的女儿,没有半点好处。
“叔父且看。”
李慧贤见高俅不信,也不着恼,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双手奉上。
高俅接过一看,封面上三个苏体字,写的正是《礼记说》。
草草翻阅几章,高俅便顾虑全消,这本册子,正是李格非穷一生精力,写就的经义心得。
最开始的几章,他早年间便见过,而之后的大半内容,则是头次见,想来正是李格非遭贬之后,才得空写成的。
“贤侄女,快快请起!”
确认了身份,高俅自然不好让一个小姑娘一直跪在地上,虚扶一下,连忙让对方起来。
“谢过叔父。”
李慧贤再拜一下,全了礼数后,方才起身。
“甚么个情况?”
徽宗在一旁看傻了眼,怎么好好的,喊起叔父侄女起来了。
若李慧贤真是高俅的侄女,那万一,他和李慧贤成就了好事,到时候,那岂不是得唤高俅叫……
高俅当然不知道,现在的好兄弟,徽宗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只想知道,曾经的故交好友,出了何等变故。
“贤侄女,文叔兄何在,你,又为何沦落至此?”
高俅话音未落,李慧贤又是重重跪倒,泣不成声。
“还请……还请叔父,替我爹爹……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