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二更时分,晁盖兴冲冲的,领着一帮吃饱喝足的兄弟们,马摘鸾铃,兵丁衔枚,跟着两个大和尚,于黑夜中快步疾行,直奔法华寺而去。
待就着月色,远远瞧见一座古刹,两个和尚停下了脚步,挥手示意,掩藏行迹,伺机而动。
“好汉爷,前面就是了。”
大和尚凑近晁盖,低声道:“眼下月色尚明,不若再等上一会。”
“哪个时分可去?”
晁盖望了眼天上高悬的明月,没由来的,有些烦躁。
“如今二更天气,且待到三更时分,便就差不多了。”
一个和尚说完,另一个跟着说:“这几日三更一过,便没了巡夜军士,那时去劫寨,定能打他个毫无防备!”
晁盖性子急归急,但耳根子也软,听着两个和尚一喝一和的,倒也觉得他们说的话,还颇有几分道理。
“也罢,那就再等上一会!”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
好不容易过了半个更次,捱到了三更敲过,一个大和尚轻声道:“灯火全熄,想来定是都已睡下,如今可去矣。”
“弟兄们,跟上!”
晁盖闻言,精神大振,大手一挥下,领着一众梁山好汉,便向法华寺掩杀过去。
行不多时,天色黯淡,灯火全无,影影绰绰间,却是把两个引路的大和尚,不知怎的,就给跟丢了。
“大师,大师?”
失了引路人,队伍最前处的晁盖,一时有些慌了。
这下,晁盖可是进又不敢进,退又不甘心,真真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了。
“哥哥,怎地不走了?”
队伍中间的刘唐赶了上来,低声询问。
“兄弟,情况……怕是有些不妙……”
就算是再刚愎自用,此时的晁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就在他话音未落之际,只听见一阵金鼓齐鸣,喊杀声震天,一抬眼望去,原本黑洞洞的法华寺,已是灯火通亮,再向周边一看,四下里都是火把。
“团团围住,莫要走了梁山贼人,活捉晁盖!”
“是,莫走了梁山贼人,活捉晁盖!”
“活捉晁盖!”
“活捉晁盖!”
“活捉晁盖!”
……
事情到了这一步,前来劫寨的梁山军哪还不清楚,他们这是中了曾头市的奸计,落入了对方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之中。
望着俱是一脸惊恐,茫然无措的手下,哪怕是平时素来悍勇的刘唐,亦是面如土色,目光涣散,本来还想奋起一搏的晁盖,心中长叹一声。
势不在我,看来……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兄弟们,跟紧我!!!”
心中有了计较,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想法,晁盖很是不甘的吼出了一声,让他感到无比憋屈的怒喝。
“撤!!!!!”
在晁盖的一马当先下,他的一众兄弟紧随其后,夺路而逃。
可曾头市早就在四下里埋伏了各路伏兵,晁盖他们才转得两个弯,便撞出一彪人马,两边顿时战成了一团,场面上极度的混乱。
“嗬呀,痛煞我也!”
混战中,刀来枪往,乱箭飞舞,半空中,硝烟弥漫,红云闪现,也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支羽箭,正中了晁盖的面门。
“晁盖哥哥!”
“哥哥!!!!!”
一直护卫在晁盖身边的刘唐、白胜两个,见到自家兄长中箭,顿时目眦欲裂,放声惊叫。
却不想,原本还能抵挡一两的梁山军,经他们这一叫,皆是察觉了己方主将中箭,顿时惊慌失措,信心全无。
“晁天王没啦,兄弟们,快跑吧!”
“快逃命吧!”
“逃啊……”
“逃啊……”
……
有一句俗语,可以很贴切的,形容眼下这溃败的局面。
树倒猢狲散,飞鸟各投林!
刘唐与白胜对视一眼,也顾不得其他人了,一把抄起晁盖,也加入了逃命的大军。
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刘唐在前开路,白胜背着晁盖,一路上未遇强敌,不说是畅行无阻吧,倒也算被他们闯出了一条血路。
待东方即晓,天色微亮时,刘唐与白胜已经杀出重围,逃得生天。
望着隐隐可见的梁山军营,而身后的厮杀声,已然是几不可闻,刘唐停下脚步,一下就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跑啊,怎地不跑啦!”
背着中了箭昏迷不醒的晁盖,心急如焚,只顾一个劲的向前冲的白胜,见刘唐躺下了,不由大急,连声催促了起来。
刘唐还未及答话,便得听一声冷冽的喝问响起。
“是何人在那边?”
绰号白日鼠的白胜,耳力不凡,一听便知,这问话的是谁。
“杨志兄弟,我是白胜,快来,快来呀!”
背着体重远超自己的晁盖,白胜其实早已筋疲力尽,这一路上,他能撑下来,凭的全是求生的意志,和兄弟手足间的情义。
听得杨志的声音,他硬提着的一口气,一下就散了个干净,整个人好似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
但他人虽脱了力,可心中还牵挂着一件事。
“晁盖哥哥,他中箭了啊……”
……
在杨志的一番收拢下,晁盖带出去的二千五百人百,倒是还剩下了一多半,而最让人庆幸的,是三阮、宋万、杜迁几个头领,竟是全须全尾,分毫未伤的回了本阵。
众头领围看晁盖时,只见一支狼牙羽箭正中晁盖面门,而晁盖则是双眼紧闭,紧咬牙关,浑身绷得似铁铸一般,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晁盖人事不醒,一众头领都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主心骨,青面兽杨志。
别看杨志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甚至没事都不愿搭理别人。
但他的威信可不低,若不是当日杨志火并了王伦,只怕梁山泊还是个小山寨,哪有如今的赫赫威名。
而且,在晁盖听信了那两个贼和尚的谗言,冒然决定去劫寨的时候,是谁出言阻拦的?
是杨志啊!
众头领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都像明镜似的。
要是早早听了杨志兄弟的话,哪会遭此一劫啊!
“哥哥呀……”
见众头领皆不动,杨志轻轻唤了一声晁盖后,见他仍无反应,便在一众头领期盼的目光中,一手按住晁盖,一手握向了那羽箭。
“忍一忍,拔出来,便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