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现在回去的话，那是不是就要跟这里的一切人和物说再见？
    可想到远在京市盼着自己回去的母亲和弟妹，时彦闭了闭眼，压下有些起伏的心绪。
    再次睁开眼时，眸中闪过一抹坚定，他清醒地听到自己对着话筒保证：
    “妈，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去！”
    “……”
    直到挂断电话，时彦的胸口都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有些闷闷的。
    林染并没发觉时彦的不对劲，此时她正满心震撼地盯着电话座机。
    这对她来说，是比汽车还要神奇的新事物。
    小小一只，却可以连接相隔千里的人。
    若不是她没有可以打的人，其实她真的心痒痒好想试一试。
    等时彦终于平复好心情，检查完包裹后，才将还惦记着打电话的林染给喊走了。
    接下来就是去银行，林染掏出素圈金镯子递给时彦。
    时彦掂量了一下克重，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加上刚刚他妈寄来的钱票，凑一起应该差不多。
    他让林染兄妹在外面先等着，自己拿着金镯子就进去了。
    时彦在银行里面转了圈，还装模作样问了几个问题后，这才掏出自己身上所有钱票。
    一共三百三十块钱，外加五斤肉票，二十斤粮票，还有三斤糖票。
    他想了想，抽出十块钱、十斤粮票和一斤糖票，这么多加上知青点分的红薯，应该够他一个月口粮了。
    分好后，时彦这才捏着钱票出来找林染他们。
    他一边将钱票递给林染一边解释：
    “我想着你们光有钱也买不到粮食，所以看到里面有人拿票证换钱的就擅自给你们换了点，你们若是不要我就自己留着。”
    “怎么会？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正好我们身上没有肉票。”
    林染说的是真心话，有了这些票，她就可以多带点粮食和肉回去了。
    林老三更是激动直言：
    “就是就是，有这些粮票跟肉票我们就可以去国营饭店大吃一顿了！”
    他想得很美，若是能去国营饭店饱餐一顿，就算回去挨一顿毒打那也是值得的！
    可很快林染便发现不对劲了。
    这钱是不是多了？
    换了这么多票证应该也要不少钱吧，竟然还能剩下三百二？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时彦。
    刚准备开口询问，时彦就抢先一步出声。
    “怎么？难道是我换的钱少了？”
    “不是不是，不是钱少了，而是……”
    林染还没说完就被时彦打断了，他故作开玩笑：
    “反正我一共就换了这么多，这是人家银行换的，换多换少我可一概不管的。”
    林染想要解释，没想到林老三直接拍着胸口信誓旦旦保证：
    “小妹，你就放心吧，彦哥什么人！怎么可能差你钱！”
    说完，他还冲时彦赔不是。
    “不好意思啊彦哥，我妹就是这么小心眼，你可别放心上。”
    “三哥，你是不是不想吃午饭了？”
    被林老三这么一打岔，林染也没再继续揪着这个问题。
    心里想着可能是最近金价涨了吧，他们跟时彦又没什么交情，人家总不可能莫名其妙私下偷偷贴补他们钱吧？
    最后这个话题就这么在兄妹俩日常斗嘴中结束了。
    结果自然是林老三为了中午的大餐，含泪答应了一系列丧失兄权的条约。
    林染看快中午了，便提议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百货大楼。
    林老三自是忙不迭点头赞成。
    一行三人来到国营饭店，正好看到曹清元何晓月几人已经开吃了。
    曹清元笑着提醒他们：
    “你们也过来吃饭啦？赶紧去点餐，今天有盐水鸭供应，去迟了可就要被人抢完了。”
    林老三一听立马急了，忙催促林染。
    “小妹，那我们得速度快点，我都还没吃过盐水鸭呢。”
    说着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这副样子惹得旁边一桌坐着的粉衣少女一阵鄙夷。
    “真是土鳖，连盐水鸭都没吃过！”
    林老三闻言脸色涨红，刚要找对方算账时，才发现说话的是个十四五岁小姑娘，当即熄了火。
    他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可对方显然不这么认为，见林老三瞪着眼睛看过来，立马娇喝：
    “看什么看！不许用你的狗眼看我！”
    这下可把林老三惹毛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找小女孩麻烦，而是看向女孩对面坐着的美妇人。
    大概三十几岁，应该是小女孩的妈妈。
    “这位女同志，你女儿说话这么难听，你作为长辈难道不知道管管吗？”
    这下轮到美妇人不乐意了。
    “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说我女儿！”
    说着她又转向女孩。
    “宝琴，以后少理会这种人，跟他们说话多掉价！”
    叫做宝琴的女孩在美妇人面前还是非常乖巧的。
    此时听话点头，一脸无害的模样，好似刚刚那些骂人的话不是出自她口一样。
    母女俩一唱一和的作态，让林染顿时冷下脸。
    虽然她也觉得林老三整天没个正形，但也不允许别人这么埋汰他！
    “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自是没有婶子家条件好，可以顿顿山珍海味。”
    说着林染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母女俩：
    “不仅如此，还有小妹妹身上的布拉吉，红皮鞋；婶子身上的列宁装、红丝巾、牛皮鞋，连手表都有呢，这一整套下来怕是没有个三百块钱都拿不下来吧？”
    “关键还得有票有人脉，不然这些紧俏货哪能全买到啊！”
    “不知婶子家在哪高就？不妨说来让我们羡慕羡慕，毕竟连主席同志都提倡勤俭节约，可能都没婶子家的生活条件好呢！”
    林染一口一个婶子听得美妇人眼里都开始冒火气了，刚准备发作，结果就听到林染后面的话。
    她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这话要是坐实了，那他们家可就完了。
    何况旁边已经有人认出她们娘俩了。
    想到这，美妇人只得压下火气，僵笑着解释：
    “这位女同志真是能说会道，我们哪有什么好条件，也是难得出来吃回好的，刚刚都是小女年纪小不懂事，还望你们不要介意！”
    说完，她连忙拉起女孩。
    “宝琴，我们不是还要去给你爸送饭吗？你爸现在估计已经下班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两人就这么匆匆忙忙离开了。
    等母女俩走远了，大厅里有认识她们的人这才好心提醒林染。
    “小姑娘啊，刚刚那可是县革委会副主任家的夫人和千金，你这下算是得罪人喽！”
    其他人也是一脸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