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堂。
知县曾煜坐在躺椅上,瞧着徐尘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
显而易见,这小子是出师不利,碰壁了啊!
却也可以理解。
三大家族中,黄家是最好说话的,赵家也还凑合。
唯独李家,那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别说是徐尘了,即便他这个知县亲自出面,豁出老脸,那李经也是很不情愿才卖给他几分薄面。
“筹集到多少钱粮啊?”曾煜随口问。
“目前只有五百石。”徐尘道。
“这样啊……”
曾煜拉长声调,缓缓点头:“也不错了。”
遥想当初,他厚颜无耻的求爷爷、告奶奶才搞了三百石粮。
而这小子只在一日之内,就弄了五百石,已经很不错了。
先别管什么冰窖生意,有了这些粮食,至少那五千流民是饿不死了,可以撑到春种之时。
青兰县南边十多个县城的知县想都不敢想的事,他曾煜竟然做到了!
加官进爵,近在眼前啊!
曾煜顿时心情大好,冲着旁边的婢女纷纷:“快,去准备好酒好菜,今日吾要与徐小兄弟痛饮三千杯!”
不多久,酒菜上桌。
“小子,你可有口福了,这兰娘酒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曾煜倒酒,见徐尘依旧无精打采,便安慰道:“不要灰心,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是难能可贵了。”
二人喝了几杯后,曾煜才问及徐尘碰到的问题。
听闻徐尘果然在李家碰壁,他叹了口气。
“李经老犊子最是抠门,小心眼,他不肯出钱粮,再正常不过。”
顿了顿,曾煜问道:“目前这五百石粮,应该可以挖两个冰窖吧?”
徐尘摇头:“按照目前的估算,这些粮食远远不够啊。”
“那怎么办?”曾煜问。
他真正关心的是五千流民会不会饿死,对于冰窖生意,并没放在心上。
炎炎夏日吃冰块固然舒坦,可这里面也有很多的问题,譬如冰窖里面的冰能否放到夏日,会不会融化等等,问题太多。
“可能还要大人亲自出面。”
徐尘说着,取出了一张纸递了过去。
曾煜定睛看去。
——仁善贴!
什么玩意?
他快速阅览一遍,很快明白过来。
这帖子的用意是招募整个青兰县仁善的富绅们,出钱出粮,救济流民的同时顺带参股冰块生意。
嗯,还不错。
至少比他之前亲自去三大家族要饭要强上那么一点点。
要饭是厚着一张老脸,而这种方式有冰块生意兜底,颜面上好看一些。
钱不白拿。
等以后冰块的生意赚了钱,再分给出钱出粮的富绅们。
“要本官出面邀请青兰县的富绅吗?”
曾煜略微一琢磨,点头道:“没问题,本官这就命人誊抄几十份,分发出去。”
徐尘没有做声,又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曾煜打眼看去,暗自一震。
这是一份规划书。
上面清楚的罗列了挖冰窖所需的钱粮以及占股比例,更不可想象的是,连利润都预算出来了。
如果盖上草帘、被子等保持温度,一块冰在夏日可存放近三个时辰。
而运送速度稍微快一些,一个时辰可行五十里路。
以青兰县为中心,百里范围内共有包括南望府在内的十个县城都可以售卖。
如果按计划推行,十个冰窖一共可以存储七千二百万斤冰块。
以十分之一的售卖率,最低价每斤一文钱,一年的产出便是七千二百两银子。
嘶!
曾煜倒抽一口凉气,直接惊呆了。
好小子!
竟然来真的!
原本,他不过是临时起意,让徐尘做这份差事,保证五千流民不饿死,顺带着弄几个冰窖。
却不想这小子竟然在一日之内弄出一份如此详尽的规划。
规划上面,好像每个数字都十分合理。
尤其是售价!
大夏天的块冰,一文钱一斤?
想屁吃!
最少也要卖三五文钱啊!
换而言之,这生意,至少是以万两为单位的,而且只是一年而已。
嘶!
曾煜头皮发麻,一瞬间,狠狠的动心了!
他的一个区区无心之举,竟然值这么多银子!
每一个数字都合情合理,经得起推敲,综合起来,更是一片不可想象的宏伟蓝图。
简直就是捡钱啊!
“这……能赚如此多的钱吗?”曾煜问。
若不是碍于身份,他都想当场拍板出钱占股了。
徐尘笑了笑,道:“不好说,但长远来看这生意肯定是不亏本的,一切还要看运营的如何。”
大道至简,商品的本身并不复杂。
只要运营手段到位,稳赚不赔。
曾煜瞥了徐尘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规划书,大概明白过来。
这玩意很大概率是忽悠人的啊!
画大饼,诱引一些富绅上当。
回头想想也有道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暴利的生意呢?
半年回本,往后每年都能赚大几千两?
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这份规划,他也是有些动心的。
虽然未必赚那么多,但长远看绝对不亏。
也就是说,无心之下,这小子还真弄了一门生意,能真正救济、安置那五千流民。
“不错,你小子当真给了本官一个大惊喜啊!”
曾煜感慨,略微思考,忽然意识到一个重点,再看向徐尘,目光变得怪异起来。
就在刚才,这小子在李家碰壁了!
亏得他还苦口婆心的安慰了一番,没想到啊,这小子早就准备好了后手。
去李家谈生意只是假象,真实的目的是恶心李家啊!
稳赚不赔的生意你李家不要?
那就对不起了!
老子让你后悔不及!
咦?
等等!
不对!
想到什么似的,曾煜神色一震,看向徐尘的目光再度为之一变。
按照规划以及那仁善贴所写,徐尘是准备拉上整个青兰城所有富绅的,黄家和赵家已经签订了契书合同。
这其中,独独撇开了李家。
别管这生意如何,至少有部分目的是救济流民,打着仁善的幌子,而且背后的主导者还是他这个知县。
一旦此举落成,李家便要被扣上为富不仁的大帽子啊,还间接得罪了他!
好一记锋利的软刀子!
曾煜惊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