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听,果然皱起了眉头,将信将疑道:“怎会是你父亲的命令?几时说的,哀家为何不知?”
宋纾余表现的十分诚恳,他说:“父亲昨夜又寄回一封家书,侄儿尚未来得及禀报姑母。父亲是宋氏家主,处处以宋家利益为先,宋家的女儿非父亲嫡出,身份上落了一截,但是若能嫁入淮安侯府做当家主母,日后必能壮大宋氏旁系,保我们国公府嫡系荣光。”
言及此处,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双手呈给太后,“这是侄儿未曾交给祖母的信,先拿来请姑母过目。”
太后怔了怔,眼底的戾气悉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迷惘与激动,她盯着宋纾余手上已经拆封的信笺,愣神了片刻,忽而起身,快步近前,一把抢过信。
宋国公宋衍的字迹,太后再熟悉不过,她逐字逐句的阅读,哪怕信中并未提及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她仍然难掩心头的雀跃。
宋纾余静静地看着太后读信时,不经意间所展现出来的小女儿家的羞涩神态,感觉胃里又泛起了恶心。
父亲的字体,他可以模仿的连父亲自己都分辩不出来。
从今日起,便是他拿捏这个老妖婆的时候了!
太后读了两遍,仍是意犹未尽,她道:“哀家上个月派人送去边关给你父亲补身的药材,不知他服用了吗?效果如何?怎不见他在信里说上几句啊?”
宋纾余摇了摇头,“估计没有服用。父亲那人倔犟得很,除非受了重伤,才肯医治,若叫他没病吃药,他才懒得折腾。”
“哎呀,他常年带兵打仗,风里来雨里去的,身子怎能不空呢?必得好好滋补才行啊!”太后不禁急红了眼。
宋纾余拼命忍着那股恶心感,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他作出一副感激状,道:“侄儿谢谢姑母对我父亲的关心挂怀,我回信的时候,必定把姑母的嘱托带给父亲。”
“好,好。”太后舒了口气,再看宋纾余,不禁觉得顺眼了许多,但忆及案子的事儿,她又沉了沉脸,“纾余,既然是你父亲的命令,哀家便不怪罪你了。可这个案子,你须得快审快判,不准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明白吗?”
宋纾余不解,“姑母,怎样才算是不可收拾?如今全京城的百姓都擦亮了眼睛盯着京兆府,侄儿能不能坐稳京兆尹的位子,可就看这个案子了!”
太后眯了眯眸,语气讳莫如深,“不该你问的,你别问。总之,你听哀家的话,不要过分纠缠细节,早日定案结案,不要牵扯太多人!”
“是,侄儿明白了。”宋纾余没有纠缠,他先答应了,把老妖婆哄住了再说。
这时,嬷嬷端着红色托盘走了进来,盘中放置着一个白瓷小碗,隔着碗盖子,宋纾余已经闻到了那股令他毛骨悚然的味道!
嬷嬷福了福身,请示道:“娘娘。”
宋纾余明显发白的俊脸,成功的取悦了太后,她喜欢看这个小贱种子害怕的模样,所以,她笑着问:“纾余,你自己说,你该不该受罚?”
女人鲜艳的红唇,一张一阖,像是血盆大口,吞噬了少年的宋纾余。
但如今,她面对的,是成年的宋纾余。
他努力摒弃记忆,不让自己回想起那可怕的一幕幕,他说:“姑母,我父亲麾下有二十万大军,您说,若父亲知道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在姑母的手上生不如死,他会怎样呢?”
宋纾余缓缓起身。
他端起托盘里的白瓷小碗,倏尔,笑得张扬,“姑母说,牵机毒没有解药,只能生生的受着,扛过去了便能活,扛不过去,只能怨自个儿的命不好。但我是不信的,哪个下毒之人会没有解药呢?万一自己不幸中了毒,该当如何呢?”
太后面色大变,“你……”
可惜,才出口一个字,宋纾余铁钳般的大掌,竟突然掐住了她的下颔,在嬷嬷几无反应之时,将那碗牵机毒,灌入了太后的口中!
“娘娘!”
嬷嬷惊得嘶声急吼,宋纾余抬起一脚,将嬷嬷直接踹飞!
太后眼珠子瞪得极大,她想喊人,可惜毒液呛满了喉咙,根本发不出一个音,她死命的用双手去掰宋纾余的手,可她从不知道,宋纾余背着她练武多年,他以前不反抗,是因为父亲的军权不够大,是为了祖母和宋氏一族的安危!
而今,他无须再忍,他要让自己堂堂正正的走出寿康宫!
“娘娘……”嬷嬷趴在地上起不来,急出了眼泪,却无济于事。
因为太后每回惩罚宋纾余,都会提前遣散所有宫人,因为她做得恶事,是丧尽天良不可告人的,绝不敢泄露出去半个字!
因为,太后从未想过,终有一日,那个被折磨了多年的少年,会奋起反抗!
所以,造成今日这个局面,算是自作自受!
一碗牵机毒全部灌完,宋纾余扔了碗,大手一松,太后便软绵绵地摔在了地上!
毒性尚未发作,太后努力的爬起半个身子,呲目欲裂的朝宋纾余怒吼:“哀家是当朝太后,是你亲姑母!你这个疯子,你怎么敢以下犯上?怎么敢弑杀长辈?”
“疯子?”
宋纾余仿若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睇着像落水狗一样狼狈的太后,嘴角的笑容不断扩大,“我为何会疯?难道不是拜姑母所赐吗?我不过是正当防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姑母觉得不妥吗?这个惩罚,不好玩儿吗?哈哈哈……”
他不停地笑,直到笑出眼泪,才猩红着双目,决然离去。
毒,一点一点的侵入四肢百骸,太后痛得蜷缩起了身子,双手胡乱的抓着身体,头上的珠钗环佩落了不少,头发凌乱的散开,她感觉有无数只虫子在拼命的往她的血管里钻,痛苦得连叫喊,都成了奢望!
嬷嬷吐了几口血,勉力地爬起来,哭得不能自己,“娘娘,您忍一忍,奴婢马上去配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