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纾余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柳长卿在杀害李沐的时候,靴子里加了增高垫,为的就是甩锅给柳沛?”
穆青澄颔首:“卑职是这么推测的,但柳长卿不承认。亲随拿了增高靴给他,他反应慌张,登时就将亲随骂了一通!卑职将亲随带下去单独问话,亲随说,柳长卿因为个头不高,军中的人总在背后称呼他为矮虎将军,柳长卿自尊心受挫,便做了许多增高靴,每逢外出见人,或是去军中的时候,就会穿上增高靴,以免被人嘲笑。而今日,亲随在咱们的人监视下拿取衣物,因为过于紧张,一时拿错了,才给暴露了。”
宋纾余听得激动,“那有没有找到柳长卿犯案时所穿的增高靴?”
“不仅找到了,鞋底与鞋帮相接的缝隙里,还发现了少量的血迹!”案情有了重大进展,穆青澄眉眼间尽是喜悦,“血迹应该是无意中溅上去的,但位置隐蔽,没被柳长卿发现。”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宋纾余大喜过望,他一激动,竟忘了手上有伤,重重抚了一下掌,下一刻,便痛得拧起了眉头!
穆青澄见状,微微偏过脸,忍了好几忍,才压下了冲到喉咙口的关心。
而她淡漠的反应,刺得宋纾余眼睛雾蒙蒙的,只觉十指连心,痛意更重了几分。
可眼下,他连她的身份都没有核实清楚,怎敢再撒娇示弱,不要脸的博同情?
“大人,关于香囊,也有了新发现。”穆青澄再度开口,语速快了许多,“今晨,捕快来报,说是柳沛的近侍丫环求见,卑职觉得异样,便跟那丫环见了一面。丫环说,柳沛有哮喘,牢里灰尘多,担心柳沛会犯病,愿自请入狱照顾柳沛。”
宋纾余的神伤,瞬间被冲散,他大脑飞速转动,“所以,我们忽略了一件事!柳家父子三人的香囊,外表完全相同,但内里装的东西不一定相同啊!”
“是的,确实是我们的疏忽。”穆青澄点了点头,有些自责,“如若卑职再细心一点,便不会耽误到此时才发现……”
宋纾余立刻安慰道:“哪有人能够事无巨细,从无纰漏?你做得已经很出色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谢大人。”
“所以,柳沛的香囊里面,装得是预防和治疗哮喘的药材?”
“是,而且柳沛的香囊,早就损坏了。丫环说,有次李云窈和柳沛起了争执,一气之下,拿着剪刀,把柳沛的衣物剪破了好几件,连同柳沛的香囊,也被剪碎了。事后,柳沛生怕伤了柳夫人的心,勒令下人守口如瓶,然后让丫环找了相似的布料,重新做了一个香囊,但不同的人缝制,针脚是不同的,稍加对比,就能看得出来。”
“看来,这冥冥之中,早有天定啊!”宋纾余喟叹之余,心又急了起来,“后来呢?谁放的火?”
穆青澄回道:“眼看卑职对增高靴起了疑心,柳长卿便借着院判为柳夫人配制解药之际,突然发了难,打伤刘捕头之后,他启动点火机关,欲将我们三人烧死在卧房,来个死无对证!刘捕头保护院判逃生,卑职断后,谁曾想,柳长卿老奸巨猾,他竟偷偷启动了地下逃生通道,打算带着柳夫人逃之夭夭!”
“当时,卑职着急抓捕柳长卿,来不及多想,便追着柳长卿跳入了机关,柳长卿眼见逃脱不了,竟丧心病狂,炸了地下通道,携夫人与我同归于尽!”
穆青澄讲完这一切,脑中突然盘桓起了她昏迷之前,宋纾余回答她的话“你忘了么?你曾经教过我,如果遇上地动,就躲在房屋靠墙的三角地带,那里相对安全。”
这是母亲在世时,曾经教给穆青澄的逃生技巧,所以,在坍塌发生的第一时间,她便扯着柳长卿夫妇,直奔最近的三角地带进行躲避。
而宋纾余,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及时解救了她!
所以,她现在不禁怀疑,她七岁以前,身在京城的时候,是不是见过宋纾余?但她努力回想,却又毫无这段记忆。
宋纾余不知穆青澄在想什么,他记挂着公审,但也忧心穆青澄的身体,斟酌了片刻,道:“穆仵作,若不然你在柳家休养上几日,本官带着证人证物先回京兆府,继续公审,你看如何?”
“大人,卑职随您一同回去。卑职身体无碍,待喝了药,便可下地了。”穆青澄赶忙说道。
宋纾余蹙眉,“不可逞强!”
“大人放心,卑职没有逞强,骨折的小臂,只要不碰它,就不会痛。”穆青澄说完,左右环顾,一脸嫌弃,“就算养病,卑职也想回京兆府里养,这柳家啊,太晦气了。”
宋纾余本也不舍得留下她,只有将她放在自己的地盘上,他才能安心,所以他立刻应允,“好,本官应你了。”
“咚咚——”
白知知趴在门上,细声细气地问:“宋大人,请问您和穆姐姐谈完公事了吗?穆姐姐的药熬好了,该喝药了!”
宋纾余打开门,总算给了白知知一个笑脸,“白姑娘,劳烦你了。”
白知知“嘿嘿”一笑,故意戳宋纾余的肺管子,“宋大人客气啦,照顾穆姐姐,是我应该做的,无需任何一个外人跟我道谢。倒是宋大人,奋不顾身的搭救我家穆姐姐,这份恩情啊,我白知知定会报答的!”
“本官是外人?”宋纾余登时被气笑了,“呵,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还想不想去京兆府了?”
白知知立马弯了腰,低了眉,露出狗腿的笑容:“想!”
宋纾余对她的表现,甚是满意,他嗓音低了低,悄声道:“白姑娘,你好好照顾穆仵作,多在穆仵作面前替本官说些好话,若你表现得好,本官特许你自由出入京兆府,如何?”
白知知笑得眯起了杏眼,“嘿嘿,本姑娘就喜欢宋大人的爽快,咱们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