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追赶不及,只得看着青骢绝影,消失在宫道尽头。
云知行策马穿过皇城大街、经过闹市出城,沿途路过村庄河流,往郊外驰去。
行宫的守卫见到来人,以为花了眼。
他一把扔下缰绳,也不管人接没接住,大步迈向里面。
越往里走,他不免心想,行宫何时又扩建了?怎么也走不到头似的。
他步子急促,衣摆翻动得煞是好看。
不一会儿,顺着小径到了正殿。
隐隐听到交谈声,转过长廊看到殿前有一女子安心纺着纱。
她笑容清浅,正与静秋说笑。
微风拂过,吹起她鬓间长发。
丝丝缕缕如梦影,飘进他心中。
感觉到注视,秦烟恍惚间抬头,看到小径那端,他正恍然站着。
山水作背景,他长袖清风,脸上都是安定。
静立其中,似一幅泼墨画。
秦烟启唇,还未说什么,眼前一花,猛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
静秋瞪大了眼,看着来人还有些不相信。
随后恭敬退下,把空间留给二人。
淡淡的清香传来,一点点沁入心扉。
比从前殿里的安神香还好用,他想。
怀中娇躯温暖,质感比梦中更真实。
云知行牢牢拥住她,伏首在她耳畔轻轻研磨,怎么也不够。
自从怀了孩子,她的动作思想都比以前慢了许多。
秦烟缓缓回过神,“发生何事了?”
他摇着头,仍不愿放开,瓮声瓮气道,“没什么。”
“那你——”
“烟儿,我好想你。”
秦烟笑出声,“这才几日没见?赶紧松开,别想占我便宜。”
“再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她皱眉,不知他是怎么了。
只是心中仍介意着,她伸手推开。
一瞬间,云知行怅然若失。
“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那让我再看看你。”
他蓦然俯下身,凑在她面前,隔得极近。
秦烟不自觉往后退开,“你今日来,究竟想做什么?”
“烟儿为何像防贼一样防我?”
他苦笑,看着她脸上戒备,心中莫名涩然。
“你应该很清楚。”
他颔首,纵使半刻的美好也值了。
“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静秋备好晚膳,云知行已经走了。
“皇上,不留下来用膳么?”
秦烟摇头,“就我们俩。”
殿前空旷,再无男子身影。
静秋讶然不已,来去如风只为这片刻?
皇上的精力,未免太好了些!
他一句改日再来,便是此后的每一天。
不论天晴下雨,下朝后总会赶在午时前到,赖到晚膳后再走。
他说宫中的饭菜没有行宫的香,秦烟让他把厨子带走,他又说不能随意要求人家来去。
总归是赖在她身边了。
春日到了尾声,最近梅雨时节,天气少有晴好。
秦烟也想赶他,但看着他一身湿哒哒站在殿门处,莫名觉得有些心酸。
她也曾态度强硬,可他嘴皮子能说会道,总能说服她。
索性便由着他来去。
来回奔波的人是他,他自个儿不觉得累,旁人也说不上什么。
云知行还将太医捉了来,让他暂时住在行宫,随时待命。
好在她情况还算稳定,没什么大的问题。
往后,行宫的宫人做事更不敢偷懒。
云知行常会去膳房转转,看看食材是否新鲜、让他们变着花样给秦烟做吃的。
这几个月,秦烟孕吐有些厉害。
吃不上几口完整的,就犯了干呕。一时间她食欲不振,不想吃东西。
云知行让人买来许多酸甜的李子蜜饯,想帮她改善食欲。
外间风雨飘摇,水汽弥漫。
秦烟在廊下小憩,云知行在一旁为她扇风,一时间把静秋的活儿也抢了去。
他在的时候,静秋便成了隐形。
察觉此间风凉,他放下扇子,又为秦烟盖上一床薄毯。
她睡得恬淡。
因为他的细致照料,她这几日孕吐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不少。
云知行望着她睡颜,无比心安。
她的肚子愈渐大了,太医估算了日子,不到三个月便会生。
若问他遗憾吗?
自然遗憾,可是正如他想的那般,只要她活着就好。
这个孩子,他亦会视如己出。
秦烟翻了个身,他立马护住她身子,以免从榻上翻下。
她继续安睡着,丝毫不受影响。
云知行嘴角漾着浅笑,为她掖好被子。
岁月静好,在她身边,时间也慢了许多。
先前静秋心中一直很怕云知行,尤其是姐姐去世后,她更不敢见到他。
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杀伐果断的天子,会安然坐在这里侍候人?
每日来回也不嫌折腾,她渐渐对他有所改观。
不仅如此,行宫里的人也快忘了云知行原先的样子。
从没见过这般宠爱妻子之人,还是他这样的身份。
秦烟身子渐重,站着已不能看见自己的脚,做事也不像之前那么得心应手。
有时候一件简单的事,也需要静秋帮忙。
她颇为无奈。
这天,静秋去给她熬安胎药。
她想吃蜜饯,怎奈没拿住,纸袋一下掉地上。
她在心中暗道真是太笨,俯身想去捡却够不着,只能慢慢蹲下身。
还没够着,挤压着肚子有些难受。
正当时,一只修长的手拾起牛皮纸袋,将她扶起来。
云知行的心快悬到嗓子眼。
刚刚赶来就见到她这危险动作,他脸色不自觉一沉,“有身子的人,怎么做事还这般不小心?静秋呢?”
他鲜少对自己说重话。
不知怎么的,这段时间她老是郁郁寡欢,一点点问题也能无限放大。
秦烟本就怨自己连东西都拿不稳,眼下被他看到,心下有几分难受,闷声说熬药去了。
“你如今这样,不能弯腰捡东西。”他扶着她坐下,发现她眼眶红红的,颇为委屈,不由发问,“怎么了?”
“不就是怀个孩子吗,又不是没用了。”
云知行哑声,不免后悔方才话说重了。
他柔声细语哄道,“烟儿,我并非怨你,只是怕你有了闪失。想吃这个是吗?来,我喂你。”
他捻起一枚蜜饯,放到她唇边。
秦烟突然红了眼,“我确实挺没用的,对吧?连东西也捡不起来。”
他有些啼笑皆非,“谁敢说你没用?”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