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天牢。
阴暗潮湿的环境里,难闻的异味飘散开。
墙壁上火光轻微浮动,滋生出暗色爪牙。
这里是被人唾弃之地,无人在意。
牢门关闭后,里间幽暗。时间在这里停滞,亦匆匆流过。
这一天,尘封已久的大门打开,终有人走进来。
外界的空气灌入,带来清新的风,吹动烛火跳跃。
随着门合上,烛影又恢复寂灭。
那人对这里的地形很熟,如闲庭信步在自家花园中漫步,转过几个弯到了一间铁牢前。
谦润的身影在栅栏前站定,他身躯隐在昏黄的光里,露出挺拔瘦削的轮廓。
他注视着铁栅栏后面,地面是乱糟糟的稻草,裹挟着潮湿,十分难闻。
那里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脸上污渍陆离,看起来与以往大不相同。
见到来人,脏臭的男子懒懒掀起眼皮,扯起嘲讽的笑。
多日未进水和食物,他人已是面黄肌瘦,嘴唇也干涸得皲裂。
那双眼丧失了昔日光彩,如阴暗的魔物一般盯着栅栏外的人。
皇位是他的,秦烟是他的,万人敬仰也当他来受。
真是令人,嫉妒得厉害啊。
“皇兄几日没来了,我真是想念得紧。”
云知行伫立着,暗影中看不清神色。
云礼在牢中寂寞惯了,有人出现自然不会放过说话机会。
见他不语,自个儿又念叨着,“这些天,嫂子可还安好?”
提及秦烟,云知行不由眉间一紧。
“对了,你应当知晓那个人也喜欢嫂子吧?皇兄当真一点也不介意吗?
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做过别的,推心置腹的秉烛夜谈、情到浓时的不自禁,已经背着你——”
“来人。”
冰冷的男声响起,打断了云礼的夸夸其谈。
有侍卫打开枷锁,进牢房将云礼一左一右牵掣住。
云知行接过旁边人递来的弯刀,悠闲迈步进去。
他唇角噙着温润的笑意,看起来只是在和友人聊天。
只是无形中传出的压迫感,冰寒刺骨,让人不敢直视。
将才他提到秦烟和宁枭。
背着他做了什么吗?
昨夜烟儿的种种举止、静秋的说辞,自己真的信了吗?
事实是,宫门处的守将传回消息——烟儿并没有出宫。
并且,在午时后不久,宁枭曾进宫了。
那么昨日几个时辰,她在哪儿?
他忆起昨晚的异样。
她红肿的唇瓣、含糊不清的说辞、躲闪的眼神,以及下意识的抗拒。
那一刻,他便确认了。
疑窦后,是满满的受伤和失望。
可面对她,他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更不敢问。
他怕一开口,现在的一切会坍塌破碎。
他不想再失去她。
纠结快速掠过心头,他尽力不去多想。
不甘难受杂糅着,心里堆积了太多。
他需要静静。
今日下朝后便来此,某人显然成了最好的发泄对象。
可惜云礼不知他所想,一昧想着刺激他。
这下倒好,真的将他激怒了。
即使是生气,他也不曾脸红脖子粗。
越是气极,他脸上的笑意更温柔。
见他一步步走来,云礼莫名心中一紧。
停在脏臭的人身前两步处,云知行细细摩挲过刀刃,语气柔和。
“几日不见,你的嘴上功夫还是如此,令人喜欢不起来。”
云礼被迫对着他,不甘示弱回敬,“皇兄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今天我心情好,决定脏手亲自‘照顾’你。让我想想,当从何处开始呢?”
说罢,两边侍卫熟稔扯下云礼的衣裳。
借着暗光,只见他身前背后无一处完好的皮肤。
上面的烙铁印记、鞭痕、尖刀剜过的痕迹,布满每一处。
深红浅红交错纵横,旧伤上又添不少新的,足可见受尽多少非人的虐待,
他也像习惯一般,看着云知行的新把戏不以为意。
“每次都是这些,皇兄还能有些新花样吗?”
语毕,云知行挑眉,“自是有的,满足你。”
他示意人呈上来,有人端来一碗碧绿的汁水。
云礼紧盯着药水,佯装无意,“这是什么?”
“好东西,与你定很相配。”
云知行姿态优雅,拿刀尖划拉过皮肉。
那道堪堪合拢的伤疤,被一刀喇开,血肉翻涌下,鲜血横流。
一滴滴落在湿濡肮脏的稻草上,转瞬不见,只余一点暗色痕迹。
云礼强忍住疼痛,紧咬牙关不曾松口。
待痛楚过后,方开口凉凉道,“不过如此,皇兄还得加把劲。”
“自是要的,”
谦和的男子用刀尖在碗中沾过,墨绿的汁液染上刃面,倒映出幽荧的绿光。
云礼不动声色观察着,嘴上功夫并不落下。
“一国之后同野男人有染,皇兄的忍耐力未免太好,着实让臣弟佩服。”
碧绿的刀刃移至云礼面前,他还忍不住挑拨,“你喜欢的女人,在旁人身下承欢。
你说他们有过几次?每一次他们媾和,嫂子会想起你吗?”
云知行眼底伪装的温和,一刹那间被打碎。
他敛着眸子,垂落衣袖里的手早已捏紧。
复抬眼时,笑得异常灿烂。
“你可知这是什么?”
他比划着刀尖的汁液,云礼自然不觉得是什么好东西。
“皇兄不妨直言。”
“这是苗疆多种毒物,混合熬制的毒液。只需要一滴,便可腐蚀一切。”
说着,他抖落着刀尖。
一滴落上稻草,下一刻以那一圈向外化开,稻草被灼烧腐烂。
云知行很是满意,好奇道,“若是将此用在你伤处,那该是何种景象?”
云礼暗自吞咽过,嘴上仍不松口,“是否皇兄在嫂子那里受了委屈,这才跑我这里发泄?”
“你可知,我为何留你至今?”
“费这般多功夫,不就是想折磨我?”
云礼不屑,但听他说,“你觊觎烟儿,我万不会让你松快死去。”
“你这般看重,有没有可能,嫂子根本不是真心待你?”
“你的挑拨离间,在我这里不起作用。”
“哦,既然如此,那为何每次你来,都带着怒意呢?”
云礼很了解他。
云知行这种人,不显山不露水。一旦被戳了痛处,只会伪装成无事报复。
诚然,云礼看穿他今日起伏的心绪。
他的身份再无什么烦心事,也只有秦烟能伤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