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落在床边女孩的肩上。
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深深的无助和脆弱。
细微的啜泣声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也格外悲戚。
孱弱纤瘦的身子颤抖着,泪水顺着指缝无声掉落。
这时——
床上的人忽然抬起了手。
可不等她碰到女孩,那只抬起的手就像枯叶一样,无力落下。
浅褐色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痛苦和无力,落回身侧的手也颤抖着蜷缩了一下。
“不怕啊。”
夏时耳边隐约响起了外婆的声音,一时间忘记哭泣,怔了几秒,急忙就抬起了头。
在看到醒过来的老人时,眼泪一瞬间蓄满眼眶。
“外婆,”委屈到哽咽的一声。
文秋菊看着满脸泪的小女孩,用那只被捧着的手背轻轻帮她擦了下眼泪,“乖,外婆在呢。”
小姑娘呜咽了一声。
“外婆记得今天是我们夏夏生日对不对呀。”
她满眼慈爱不舍地看着身边的人,发哑的声音里全是宠溺和温柔。
夏时一颗心像是被人拿针一下又一下的扎着,密密麻麻的疼。
“外婆。”她哭的说不上来话。
她不记得,不记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最近学习很忙,她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日历了。
可是,外婆还记得。
“乖乖有吃蛋糕吗?”
夏时紧咬着牙:“嗯。”
“外婆也给你准备了礼物,就在墙边那个架子上,你去拿好不好。”
“好。”
夏时从椅子上站起来,眼前却忽然一黑,她怕老人看出什么不对劲,没敢站在原地也没敢去扶椅子,就直直往前走,直到视线恢复。
借着月光,夏时看到了置物架上的那个盒子。
盒子是实木的,长方形,上面刻有精美漂亮的雕花。
她伸手去拿,盒子很大,但比想象中轻了些,不过拿到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里。
“外婆,”夏时坐在椅子上,把盒子放到了腿上,“这个是什么呀?”
“夏夏打开看看。”
夏时打开了房间里的一盏小灯,将盒子放在窗台上,扳起环扣,双手轻轻打开了盖子。
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长睫轻轻颤了颤。
“外婆好久没给夏夏做衣服了,”从身后响起声音,“也不知道这套舞裙合不合身。”
“外婆,”夏时抬起手,轻轻抚过最外面的那层纱,“这是您做的吗?”
“对呀,夏夏快试试,不合身了外婆再去改改。”
夏时忍不住哽咽。
外婆手巧,年轻的时候有一家自己的旗袍定制馆,外公是南城大学的文学系老师,温文儒雅。
两个人的生活倒也闲情逸致。
外公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十几年前去世后,外婆一个人在市里生活总是会触景生情,所以也就从南城搬回了镇上。
不过即便外婆没再开店,还是有很多人慕名来找她定制衣服。
夏时很多精致漂亮的裙子都是外婆亲手做的。
不过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外婆视力下降严重,已经有好几年没再做衣服了。
可眼前这套,已经不是精致漂亮,而是华美。
她不知道外婆用了多少个日夜才赶出来的这套裙子。
她双手发颤的将裙子拿起,“好。”
*
黎思看着房间里亮起的灯知道应该是老人醒了,不过眼下这个时候,她也没立刻进去。
用手抹去眼角的泪,仰头看着站在身旁的人:“你们几个是不是都还没吃饭?外婆这边我守着就行,你先领朋友去吃点东西。”
沈思年这会儿并没心思吃,但是考虑到其他几个人,就应了声好。
在他转身准备走时,忽然看到了角落里的那个人。
*
“外婆抢救过来了,夏夏正在房间里陪她。”
在身旁的人说话之前,沈思年先一步开口说了情况。
祁佑没立刻接话,停了几秒:“哭的厉害吗?”
他一句话,把沈思年问的喉咙发酸。
“嗯,”了一声后,低下头,“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就在刚刚,死死抓着医生的袖子不愿意松。”
祁佑眼眸漆黑,看不出情绪,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说。
没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感觉到了心头一阵阵席卷的钝痛。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之后。
“祁佑。”
“嗯。”
眼泪从眼眶掉落,直直滴在地上:“夏夏要是扛不过去怎么办?”
身旁的人没有回答他,很久之后,很轻的一句,不知道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的。
“不会的。”
*
夏时在洗手间换好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凉水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脸。
在出房间门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外婆。”
听到耳边传来声音,床上的人把头转了过来。
在看到门边的女孩时,眼角发潮。
“哎。”
她深深应了声,努力的抬起手,“来,让外婆看看。”
夏时走过去,提起裙摆在床前转了一圈。
“外婆,好不好看?”
“好看,真好看,”老人眼睛里闪烁着晶莹,“我们夏夏真好看。”
“不是我好看,是外婆做的裙子好看,”夏时蹲在床边,轻轻拿起老人的手放在脸颊,“外婆,这是我收到的最喜欢最喜欢的礼物了。”
老人神情很虚弱,可眼睛里全是宠溺:“夏夏喜欢就好。”
“喜欢,”夏时又一次肯定。
这时,老人忽然说,“夏夏,你给外婆再跳个舞好不好?”
夏时神情怔了一下。
“外婆都好久没看你跳舞了,突然想看我们夏夏跳舞了。”
夏时反应了过来,压着喉咙里的酸意:“好。”
病房里响起细微的歌声时,黎思愣了一下,她从椅子上站起身去看。
在看到房间里的那一幕时,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无声流下。
老人坐在病床上,满眼都是身前的女孩。
女孩在窗边月色和窗外灯光的照映下,一袭水粉色罗裙美的不似人间。
她的身体随着乐曲旋转,裙摆摇曳,仿佛一朵盛开的花。
不光是黎思,其余几个人也都从房间里出来了。
本来是想问一下夏时的情况,但在门口看到房间里的场景时,心里无不触动。
跳了那么多次舞,这是夏时第一次没有投入进去的跳。
她每次抬眼都能看到外婆眼角的虚弱和疲态,眼里闪过刺痛。
一曲结束,夏时脸上还是那副乖巧模样,她跑到老人身旁。
“怎么样外婆?”
“好看。”
“那外婆你快点好起来,我每天都跳给你看好不好。”
一向喜欢说好的外婆,这次却没有回答。
夏时眼里蓄满了泪,哽咽着喊她::“外婆。”
老人伸手去牵她,“夏夏,外婆可能陪不了你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