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男人，磨皮和美颜开到最大，后面的墙壁都变形了，他的下巴很尖锐，脸上还带着一个斑点的特效，留着黄色的短发，满手臂都是纹身，他的右手抚摸着头发，浓密的眉毛皱成了内八，下排的牙齿咬着嘴唇，对镜头挤眉弄眼。
    去掉美颜滤镜后，他的长相也是一个普通人，但这张图片整个人的容貌都变了形，非但不好看，反而弄巧成拙看起来很奇怪，他的脖子和手上戴满了金属饰品，穿着一件热带风的休闲衬衫，整个人的衣品实在令人不敢苟同。
    慕之蕊：“……”
    陈婷婷正好看到，和慕之蕊露出一模一样的表情：“救命，他到底是多想不开，给你发自拍啊。”
    “不知道。”慕之蕊也不清楚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在这种软件上挣钱的，无论男模还是女模，首先都要明白一点，声音才是他们最大的魅力，刷钱的老板会根据声音的好听程度在脑海里自动幻想出一个让他们满意的形象，只要形象不破灭，那跟你相处的期间便一直带着滤镜。
    老板们玩这种软件是求一个情绪价值，接档的能用声音哄老板开心，玩儿感情挂的更是如此，或许长久的陪伴老板会真心生出喜欢，但在那之前，最好不要打破自己在互联网上塑造的人设。
    试想一下，现实生活本来都够烦了。
    你在网上花那么多钱，是为了找一群屌丝陪你吗？
    没有制造容貌焦虑的意思，但这个网络就是这么现实。
    在听到云舒的声音后，加上他为自己取得富有书卷文雅气息的id，慕之蕊为他构思的形象是一个动漫中走出来的人物。
    而现在经过他的骚操作，她是彻底没了刷钱的欲望。
    若是加上云舒的微信好友后，从他的朋友圈里看到照片，或者二人聊得跟朋友一样彼此交换自拍，她都觉得没什么问题。
    可偏偏云舒采取了一种最愚蠢的方式，他的语气透着浓浓的自恋，仿佛在跟慕之蕊说：看，哥帅吧？小样，这还不把你给迷死。
    这就……
    很难评了。
    陈婷婷拍了拍慕之蕊的肩，对她的遭遇表示心疼：“我之前老喜欢一个小奶狗，一星期给他刷了两万，他的声音听起来受受的，每次跟我打电话撒娇的时候我都想狠狠蹂躏他，我感觉他本人应该也是那种白白的，欺负一下就委屈到红眼睛的类型，可是不知道他发什么颠，有天出去玩突然给我发照片，老娘一看，中分碎盖皮肤黝黑，这就罢了，关键是看着好邋遢，指甲盖里的灰都不刮。”
    想起这段经历，陈婷婷就生无可恋：“哎，他要是不给我发照片我能酷酷给他刷钱，网恋也不是不可以，不理解啊。”
    陈婷婷不理解奶狗变邋遢大叔。
    正如慕之蕊不理解她的撕漫男咋成了精神小伙。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哎……”二人对视一眼，双双叹气。
    有了云舒这一出。
    慕之蕊也没认真听麦上其他人的才艺了。
    直到主持在麦上cue她，她才恍然回神。
    “小兔，全麦才艺接完了，你要不要上来玩游戏啊？”
    啊。
    原来结束了啊。
    慕之蕊没再多言，心情复杂地退了厅。
    “你不玩了？”安星冉在一旁看得震撼，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面不改色充了一万块钱，动动手指刷了几千出去，就是为了听每人唱首歌？
    语音厅的钱，也太好赚了吧？
    “哈哈哈，别想了，先看看无感的私信。”
    听到陈婷婷的话，慕之蕊振作起精神。
    她的消息页面全是私聊，翻了半天才找到无感的头像。
    「无感：不好意思啊小兔，刚才我老板来了，所以没看消息。」
    「无感：我现在没有女朋友，母胎单身好吧？很想遇到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把她给宠上天。」
    「无感：我的微信是xxxxxxxx，加我好友啊？想唱歌给你听，免费哒！」
    “呵呵呵，半天不理你，看到你刷全麦才想起回复了？说什么没空，鬼才信。”陈婷婷‘tui’了一口，然后把聊天记录举到高艺眼前，“看看吧，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好对象，人家可是说了，没有女朋友哦。”
    无感的行为慕之蕊清楚他这么做的原因却并不赞同。
    虽说男模这个行业就是如此，通过陪伴来挣钱，估计无感肯定不会说自己有错，只会觉得他付出了时间。
    但据慕之蕊了解。
    二人之间是无感来招惹高艺的，最开始对于他的接近，高艺是惶恐的。
    高艺是第一次接触语音软件。
    无感一味接近的时候，从来没有问过高艺需不需要。
    在知道对方拒绝的前提下故意编织一张感情的大网，让人被动地掉入其中，再展露出多个暧昧对象的存在，这就很恶心了。
    这不叫圈，这是骗！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高艺居然没有再找借口。
    陈婷婷狐疑地看着她，嘴里嘟囔着：“奇怪，你这次居然没拿‘他要挣钱所以不能公开’的话反驳我？真受刺激了？”
    说完又有些心疼：“你也别怪我，你是我的好朋友，换成别人我早就袖手旁观了，你想想给渣男花的钱够你买多少衣服了？”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高艺咬唇，看向慕之蕊，“我想用微信小号假装你跟他聊天，可以吗？”
    陈婷婷一听，气不打一出来：“刚以为你懂了，现在又犯上了是吧？”
    慕之蕊拍了拍陈婷婷的背，看向高艺，“你想清楚了？”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他和别人聊天有多暧昧，亲眼见到后，我就能死心了。”
    高艺的态度证实了慕之蕊先前的猜测。
    一开始系统发布这个任务时，她就试探过对方，这位恋爱脑舍友嘴上说着和王宝钏一样的话，但眼中的情绪却出卖了她。
    社会经验感情经历不丰富的年轻女孩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将甜言蜜语修行到极致的男人并深深喜欢上了对方，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付出了大量的金钱和感情，她想要抽身又觉得不甘心，不离开又怕受伤更严重，导致处在极端的纠结和自我挣扎中。
    这就是慕之蕊愿意掺和的原因。
    要是高艺表现出来的是无可救药，慕之蕊肯定不会干的。
    关键是她带给慕之蕊的感知，是那种既纠结又渴望解脱的情绪。
    【高艺一直在自救，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所以统统，无论我帮不帮忙，她迟早都会脱离苦海的是吗？】
    【对。】
    【那你为什么要发这个任务？】白给她1000积分吗？
    【宿主，我没有人类的情绪，但我的种种数据表明人类是群居性生物，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朋友，所以我想，通过这件事或许可以帮助你融入集体，让你不再是一个人呢？】
    慕之蕊想过很多理由，唯独没想到居然是这种。
    【宿主，既然我绑定了你，那我一定会为你的人生负责的。】
    【统统……】
    慕之蕊鼻子一酸，胸膛滚动着暖暖的热流。
    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如此感动过。
    她的系统不仅帮助她走向人生巅峰，还关注自己生活中小小的细节，将她的情绪照顾得面面俱到，它怎么那么好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