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五个大人膝盖发软,他们刚刚可是在讨论饿死老人,争夺家产的事,不管在哪里都是极恶的案子。
最后是六人中,年纪最大的中年汉子站了出来,隐隐将妻女护在身后,声音颤抖的问道:
“大……大人,你们今天过来是……”
“他是这家老大,姓赵。”马老医师大致介绍了下:“那两个是他的妻子和女儿,至于其他的,老夫也不认识。”
小女孩儿察觉到气氛不对,吓得不停哭泣,赵家老大的媳妇心疼,将女儿抱在怀里轻拍后背哄着。
陆明注意到,赵家老大面相四十多岁,但头发黑白参差,额头皱纹斑斑,皮肤黑黄,明显劳苦过度。
相比较于赵家老大,他家二妹和三弟显然年轻的多,不过三十多岁的外貌,比他们大哥年轻的多,最关键的是,衣服质量也明显好些,甚至所谓的二妹盘着的头发上,还插着一根玉簪。
不过此时二妹和三弟都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程萍略带嫌弃的看了一眼院中几人,想饿死老母,不当人子。
“我们玄冥司的两位大人要过来看看你们母亲,快带路。”
赵家老大连忙让妻子将女儿带走,自己在前方引路。
这个院子并不大,仅有左右两间房子,院墙旁边开垦两垄地,从积雪没盖到的地方看是韭菜。
右边房子里有一个老旧的织机,梭子还挂在上面,看来之前赵家老大的媳妇,还在这里织布。
赵家老大神色悲切的将众人带到左边,推开门道:“母亲就在里面。”
刚走进屋子,就感到极度压抑沉闷。
刘老妇就躺在内侧,棉被盖着,隐隐有股老人常有的古怪气味,只不过她这里格外浓郁。
形容枯槁,脸上血肉下陷干瘦似骷髅,嘴唇干裂着。
马老医师看了眼,就幽幽道:“你们赵家要是再不给她吃点东西,恐怕真的要饿死了。”
“是是是。”赵家老大不敢多言,连忙跑到门口对外招呼了句,很快他媳妇就送来了一碗热粥。
赵家老大端到床头,他媳妇费力的将人扶到坐起,她扳开刘老妇干瘪的嘴巴,赵家老大挖起小半勺米粥送到刘老妇嘴里。
刘老妇没有任何吞咽动作,赵家老大只得放下碗,和他媳妇一起,按住刘老妇下颌两处穴位,用力按揉。
她的媳妇亦是如此,两人配合,一路按着穴位。
足足过了四分钟,才给刘老妇喂下一勺米粥,而赵家夫妇二人,也已累了满头大汗。
屋里寂静,只有勺子碰到碗的声音响起。
陆明等人,静静的注视着。
“唉。”马老医师长叹一口气道:“自从刘老妇昏睡后,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连吞咽食物和喝水都做不到,两个月来,他们一直这样照顾,在我的医馆时便是如此。”
“老夫找人问过,刘老妇还健康的时候,十分苛责赵家老大夫妇,动则就是打骂,尤其是两人生了女孩儿后,更是骂经常他们没用,连小孩儿稍微多吃两口都不许,你们看门口,她都六岁了枯瘦的还像个四岁小孩儿一样。”
“这刘老妇,唉,周围人都知道,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很溺爱二女三子,稍微有点钱财都给他们,赵家老大夫妇两个不计前嫌,照顾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以前刘老妇一碗水端不平,如今过的最苦的两人,却要日夜照顾她,溺爱的老二老三对她却不闻不问。
兴许是马老医师的话,触动了赵家老大,他忽然噗通跪倒地上,向着众人磕头,恳求道:
“大人们,饿死老娘是我的主意,和她们娘俩无关,你们要抓就抓我吧,跟她们无关。”
“实在家里那两个混蛋不管,大人您也看到了,这样照顾娘,我和妻子一天什么都干不了,这样下去女儿真要饿死了,她才六岁啊。”
赵家老大痛苦的抓着脑袋,一个是他娘,一个是他女儿,家里太贫寒,只能活一个,他挣扎了不知道多久,才做出了这个选择。
作为贫苦小农的他,根本不知道玄冥司和王朝衙门的区别,但是他知道,刚才院子里的争吵肯定被听到了。
不管在哪里,饿死老娘,不孝至极。
赵家老大的媳妇将刘老妇放到床背上靠住,紧随其夫跪下道:“各位官家,不要听民妇丈夫的胡说,实在是民妇受不了这么凶的娘,正好趁她昏过去想要饿死她,民妇哄他的,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走。”
门口一直趴在门缝看着的小女孩儿,哭着跑了进来,抱住陆明的腿嚎啕大哭:“不要抓走我爹娘好不好。”
赵家老大媳妇吓得浑身哆嗦,连忙将女孩儿拉了回来,抱在怀里。
“求大人息怒,小女不懂事,您要抓就把我抓走吧。”
“抓我,和她们娘俩儿没关系。”
“哇——哇——,我不要爹娘走。”
一家三口哭成一团。
陆明低头看看,自己裤脚沾满了小女孩的眼泪,不由嘴角咧了一下。
“谁说我是来抓你们的?搞得我们像是什么大恶人,逼的人妻离子散。”
屋里赵家三人害怕的抬起头来。
陆明耳朵微动,忽然对程萍道:“你们把那三个废物拦回来。”
没跟进来老二夫妇、老三,见所有人都去了屋子里,再想到刚才骂架时脱口而出要饿死老娘的话,吓得浑身冰凉。
尤其是听到屋子里老大一家三口的大哭,更是觉得死定了。
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被寒风一吹,猛然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没人看着吗?
立马蹑手蹑脚的向外溜去,但他们显然没料到屋内众人的感知力,只要想知道,外面任何风吹草动都知晓。
三人刚刚走到院子门口,程萍便走出了房间,注意到想要逃跑的三人,面色一冷。
唰的抽出腰刀猛然掷出。
铮!
刀锋凌厉,欻的扎在了三人脚尖前,刀刃嗡嗡震动,寒光闪闪。
老二夫妇、老三吓得汗毛战栗,定定的站在原地,他们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腰刀,恐惧的直咽口水,抬起的脚尖也根本不敢落下。
程萍走过去,冷漠的拔起腰刀。
“要么你们自己滚进去,要么我割下你们的脑袋带进去。”
三人不敢再说话,硬着头皮向里屋走去,程萍收起弯刀入鞘,如同看押死刑犯的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