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老师!王桥山和赵子隆又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六月,太阳把操场的水泥地晒得发白。甘甜急忙忙地往外走,随手拿起一边的遮阳帽盖在脑袋上。
她这两天盯早操,把脸晒脱皮了,这会儿一见太阳就火辣辣地疼。
四年级的教室里,两个男生打得难舍难分,一个抓着另一个的肩膀,另一个抓着一个的背,远远看过去不知道是在摔跤还是在拥抱。
旁边的学生不多,十几个。
已经是四年级学龄的所有孩子,一半在拉扯,一半在看热闹。
靠近教室,甘甜熟练地收起脸上的笑意,进门,手敲了敲门板。
原本喧哗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正中的两个小孩也停下来,但依然还是没有分开。
甘甜没说话,盯着他们,半分钟之后,两个孩子默默分开。
“来办公室。”
说完,甘甜面无表情地转头。
两个孩子课间玩耍的过程中一个无意中撞翻了另一个的笔盒,好兄弟瞬间演变成仇敌,大打出手。
甘甜把其中一个交给四年级的另一个老师,带到隔壁办公室。另一个留在自己跟前,确认不是校园霸凌,再把两个孩子叫到一起聊。
聊了没两句,两个孩子对看一眼,撇嘴一起哭起来。
一个对另一个说“好兄弟,对不起”,另一个索性唱起来,“兄弟抱一下。”
甘甜想完了今生所有难过的事,才把嘴角的笑意压下来。一看旁边的老师,脸都憋得开始抽筋了。
“走吧,不许打架,好好准备期末考试。”
等两个孩子离开,甘甜转头,发出一声爆笑。
低头收拾下东西,眼看时间到中午,正准备去食堂,办公室门口出现一道瘦高的身影。
身边的同事比甘甜更先注意到人,开口喊她,“甘老师,贺老师来了。”
甘甜抬头,看到了贺棋。
她抬手,轻轻一挥,“走吧,吃饭。”
很偶然,贺棋是跟她是春节时联系上的。
她回苏城陪万女士过节,两个人不想在家吃,在外头订的年夜饭。吃完时间还早,又去看了场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甘甜在路边看到醉醺醺的贺棋。
万女士的父母在新西兰养老,她第二日要飞新西兰看望父母,甘甜把妈妈送上车,转头去看贺棋,他还在那儿呆坐着。
“你跟谁喝成的这样?”甘甜把人扶起来,“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贺棋沉默两秒,看着她,像是在努力分辨她是谁,嘴巴微张,甘甜以为能得到答案,结果他偏头,吐了一地,给甘甜恶心地够呛。
甘甜沉思两秒,给白听寒打电话,“贺棋家在哪儿?”
“你见到贺棋了?”白听寒那边闹烘烘的,他跟小姨还有家人在海城过年,“他家……我感觉他应该不想回家,你让廉肃把他带走吧。”
甘甜懵了两秒,“廉肃?”
“廉肃是他表哥。”白听寒说。
廉肃来得很快,冷着脸让其他人把贺棋搬上车,然后跟甘甜打车回家。
甘甜没问贺棋父母的事,但廉肃明白她的困惑,“实验室爆炸,有害物质泄露,小姨和姨夫为了保护实验结果,去世了。”
他顿了顿,“我父母也在那场意外中离世。”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是廉肃与贺棋父母的一生,也写尽了贺棋和廉肃的前半生。
廉肃没说的是,那场实验的主研究员是他的父亲。
这么多年,纵然有许多数据证明当年的事故是由于当时的技术手段和认知不足导致的。
但贺棋却坚信是廉肃父亲操作不当,才造成了意外事故的发生。
廉肃没有与他争论。
其实也不重要,如果贺棋活下去必须要恨他,那就让他恨。
他清楚内部其实很多人都怀疑这场事故的原因,不止贺棋,但没人敢冒着风险重启实验。
如果他们觉得有罪,廉肃愿意赎罪。留下来,从事自己并不喜欢的研究。
用父母给予他的天才的基因赎罪。
他在出神,突然感觉腰上一紧,甘甜钻进他的大衣里,紧紧搂住他。
她身上有一点冬日的寒气,“你的工作这么危险吗?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翌日,贺棋在廉肃家客房醒来。
大年初一,定山居无比清静,他揉着泛酸的脑袋走下去,看到廉肃和甘甜在逗猫。
一个路边随处可见不到十块钱的小布娃娃,两个人丢来丢去,引得猫宝来回追逐。
甘甜先发现他,沐浴在晨光中的笑容有种说不清的温暖,她冲他挥挥手,“厨房有吃的,快去吧。”
贺棋愣了一秒,转身进了餐厅。
厨房里热着汤,还有两个看起来卖相一般的菜饼。
他皱眉,夹出来,尝了尝,味道意外的还不错。
汤……他尝一口,不信邪地又尝一口。玉米山药排骨,很普通的家常汤,但有股他妈妈炖煮出来的味道。
“阿姨休假了,东西是我和甘甜做的。”廉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垫垫肚子,中午订餐了。”
贺棋眼眶发酸,他还没睡醒,眼睛干涩是正常的。
廉肃没说话,转身出了厨房。
“廉肃,”贺棋滚了滚喉咙,“新年快乐。”
廉肃一愣,“嗯,新年快乐。”
“那个实验……”贺棋问,“现在的你能做吗?”
廉肃沉默半晌,第一次展露自己的不确定,“我不知道。”
贺棋没说什么,他一口喝尽碗里的汤,“嗯,汤的味道不错。”
三个莫名其妙的人地凑在一起过了个春节,虽然从初三开始,叶慕青和叶思灼还有白听寒循环成了定山居的常客。
甘甜和白听寒回甘南那天,贺棋收拾行李跟他们一起。
“缺个校医吗?”他问两人。
白听寒笑了笑,对他抬了下手,“不缺,你捐点钱,我给你安排个职位。”